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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她說她癢得厲害,越是情動的時候,血液急速流轉,那些發紅的痕跡愈發在她的軀體上灼灼盛開。他不讓她撓,卻身體力行地幫助著她。

  阿玦在他逼近時用一種要命的姿態充滿了善意地提醒:「姚起雲,你說過的,我們都沒有錯,只是不應該擺在一起。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不如就趁著,趁著……」

  他在她身上重重的咬了一口,「誰說還來得及?」

  他們在這個關口反倒絮絮叨叨地說著許多無關緊要的話,仿佛這樣,就可以讓兩張同樣緊張而生澀的面孔看起來沒有那麼可笑。

  最司徒玦的指甲陷在他胳膊的皮肉裡面,艱難地開口,「姚起雲,我能不能再問一個問題?你舒服嗎?」

  起雲緩了緩,用雲霧氤氳的眼神看著自己終於與自己密不可分的這個人。「還好,你呢?」

  她先前的張狂和一往無前的決心蕩然無存,拖著哭腔說了句:「我就覺得疼。」

  「我怎麼記得你剛才還直說癢。」

  「問題是我癢的不是那裡!」

  那癢的感覺或許已以更瘋狂的速度傳遞到了他的身上,一直延伸到他的魂魄深處,蠢蠢欲動。那才是撓不到的蝕骨銷魂,只能靠著兩具年輕的身軀最原始的碰觸和廝磨。

  又一陣腳步聲在耳邊越來越清晰,急促而穩健,那是從公司回來換衣服的薛少萍。在這種時候,繼續是一種煎熬,抽身卻足以要了人的命。司徒玦在她走近時一口咬住了姚起雲匆匆捂在自己唇上的手,隨著媽媽開門關門的聲音,微微扭動著身體,而他的感官也在門裡門外強烈的刺激下很快到達極致,大腦瞬間炸得空白一片,然後一切都靜止了下來,可是誰都沒有動。

  薛少萍很快換好了衣服,她經過女兒房間的時候有短暫的停頓,一門之隔的兩人連呼吸都屏住,只餘心跳在不由自主地狂奔。

  「姚大姐,司徒玦她們在不在家?」

  姚起雲和司徒玦對望了一眼,兩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仿佛煎熬了半個世紀,他們都聽到樓下廚房傳來了姚姑姑的應答,「起雲沒有回來,司徒玦好像也跟吳江出去了。」

  「那好吧,今晚我和司徒玦她爸爸都不回來吃飯了。」

  薛少萍的聲音伴隨著腳步消失在樓下。姚起雲這才松了口氣,伸手摸了摸司徒玦汗濕的頭髮。

  「你害怕嗎?」司徒玦像只小貓一樣在他手下蹭了蹭。

  姚起雲沉默,然後還是誠實地點點頭。

  她還不甘休,看著他的眼睛追問道:「難道你現在就不怕做一個偷走我爸媽寶貝的小偷?你不擔心弄碎了它,也不怕終日誠惶誠恐?」

  姚起雲擁進了她。「怕,所以我就把它吞進肚子裡。」

  第二十四章 鋼絲繩上的快樂

  就連後來的司徒玦也想不明白,自己當年和姚起雲的一段情如何能在大人們的眼皮底下暗渡陳倉,膩歪得風生水起,卻始終沒有被察覺,甚至把她那精明透頂的母親大人也騙過去了。雖說在大學畢業之前暫不公開兩人的關係是她和起雲一致的決定,對於起雲而言,他唯一的夢想莫過於當自己終於有能力有立場承擔這段感情的時候,牽著阿玦的手光明正大地站在司徒叔叔夫婦面前,看到他們放心而欣慰的眼神,現在還遠不是時候,他只能按捺著,靜候那一天的到來;而站在司徒玦的立場上,同意這段「地下情」除了考慮到起雲的感受之外,也是為了在感情穩定下來之前排除來自父母方面的不確定因素,偷得多一些甜蜜的時光。

  他們倒是鐵了心的「瞞」,然而年輕人愛戀的氣息幾乎透過身體髮膚的每一個毛孔在張揚著,哪能那麼輕易地掩飾過去。所以有時他們自己都感到心虛,疑心著薛少萍會不會早已看穿,只不過心中別有計較,才隱而不發,直至後來一連串的事實證明,縱然身邊不少的熟人已然心照不宣,然而唯獨父母這最親的兩個人是當真蒙在鼓裡,不知道算不算一個笑話。

  真要抽絲剝繭地分析,其實這不能歸功於他倆的偽裝技巧有多麼高明,最大的原因還是司徒久安夫婦的忙碌。那一陣子,久安堂先是忙於接受OTC認證,接著又陸續兼併了周邊幾個經營不善的小藥廠,司徒久安和薛少萍全副心思都投入到公司的業務中去,對於兩個漸已成人的孩子看得也沒有兒時那麼緊了,再則姚起雲長久以來的表現已經慢慢打消了薛少萍的戒心,讓她也開始相信他對自己的女兒從無妄想,兩個孩子之間不會生出什麼曖昧。再加上有把柄抓在司徒玦手裡,又本能維護者侄子的姚姑姑無奈地在日常生活中不時打著掩護,才成就了這一番局面。回過頭來看,也許他們也說不清,這到底是幸或是不幸。

  不過若是問起當時的姚起雲和司徒玦,那當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甚至無需言語作答,那唇畔若隱若現的笑意和眼角流露的歡喜已足以說明一切。很多時候,這廂還正襟危坐地陪著父母看電視,說著時事新聞,家長里短,轉瞬在無人的背光角落,兩人便如饑似渴地纏在了一起。

  起雲骨子裡到底是謹慎持重一些,雖然這突如其來的甜蜜打亂了他人生的步調,讓他再顧不上從前的循規蹈矩,可他總忘不了兒時他生父說過的一句話:人一輩子的幸福就好像杯子裡裝著的水,不管深淺,註定就是那麼多,喝一口,就少一口。他真怕自己心太急,口太渴,一不留神就讓杯裡的水見了底,提前耗盡了剩餘的幸運,所以,他如同一個捧著水杯的孩子,捨不得不喝,又時時盼著多留一些,唯有小心翼翼一口一口地抿著,總提醒著自己不可放縱。

  司徒玦可不管這些,與姚起雲相比,她無異於是背靠著江河長大,無需回頭,也自信身後有飲不盡的清流。可她要的不是水,而是火一樣熾烈的感情。除了在父母前面還有幾分顧忌,別的時候,她是那樣肆無忌憚,她就像姚起雲命裡的剋星,他越是隱忍,她就越要他瘋狂。

  兩人第一次偷嘗禁果滋味,只與中途經過的薛少萍隔了薄薄的一扇門,這已足夠讓姚起雲驚魂難定,可從那以後,司徒玦竟像是對那隱秘而刺激的遊戲方式上了癮,每一次都不肯乖乖就範,選擇的地點不是夜晚實驗室頂樓無人的樓道,就是商場裡冷清的衛生間,或者某個周日午後在她的小房間裡,姚姑姑還在門外走來走去做著大掃除。甚至是一次重要的考試前,兩人一塊在他的書桌前做最後的一遍溫習,姚起雲知道司徒玦素來要強,無論大考小考從不甘心落於人後,因此也就盡職盡責地扮演「提問者」的角色,一問一答進行得無比順暢,她說著完美無缺的答案,不知怎麼的,呼吸就近在他的耳畔……

  驚險的時刻也不是沒有出現過,最要命的是有一回,兩人在起雲的房間裡正到激烈處,卻聽到了司徒久安夫婦提前回家的停車聲。薛少萍知道起雲這個下午沒課在家中,一進門就叫他出來嘗嘗客戶送的新鮮北方水果。房間裡草草結束的兩人驚得一身冷汗,到頭來還是司徒玦當年在窗戶裡設下的「逃生通道」救了他們一命。她抓住時機溜了出去,在外面晃了許久才假裝獨自回家,一進門,就看到他們幾個坐在沙發上。媽媽微嗔地埋怨她回來得太晚,爸爸則扭頭就問姚起雲,「我看司徒玦最近老不挨家,你們在一所學校,幫我看著她點,她最近沒幹什麼不安分的事吧。」

  司徒玦氣憤地搶白道:「在圖書館看書算不算幹壞事?全世界就你們家起雲乖寶寶最安分。」

  姚起雲只能靠著垂首給她削水果才能藏住自己眼裡的尷尬,他回答司徒叔叔和薛阿姨說,「她挺好的。」然而,他怎麼能假裝忘記,司徒叔叔夫婦希望他「看著點」的人最最不安分的時候恰恰是發生在不久之前,地點就在他的懷裡。

  這件事後來被司徒玦笑話了好多回,面對她的離經叛道和故意撩撥,姚起雲不止一次在事後告誡她,當然更多的是提醒自己,他總說:「下次不許這樣了。」她點頭,可是下一次,下下一次,他的醒悟永遠只發生在事後。

  他真正體會到了一個小偷的戰戰兢兢,然而當她終有一天一去不再回頭,他卻選擇原諒了自己那時的輕狂,他這半生真正肆意快樂的時光也僅此一段而已,有什麼不可以,憑什麼不可以,他就是迷戀那如走鋼絲一般半空中搖搖欲墜的快樂,即使那快樂再危險,至少那時候他身邊還有她在。

  學校裡面知道他們關係的人也不多,只有少部分雙方的同學透過他們偶爾的同進同出得知兩人背後的那層家庭關係,可是持猜測和懷疑態度的人也有不少。偏偏司徒玦又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男生紮堆時的熱門話題。姚起雲常常是從別人那裡聽說鄰校某博士生對她頗有好感,又或是某某系才子揚言一年只能勢必將她攻克的豪言壯語。

  最離奇的是就連實驗室裡也能聽到不熟悉的女生在一旁私下討論她的「風流逸事」,說她某天偷偷摸摸上了一個中年男人的好車,難怪平時穿的用的都不是便宜貨,還有前幾天有人親眼看到她深夜還在某個知名夜店附近出沒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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