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辛夷塢 > 我在回憶裡等你 | 上頁 下頁 |
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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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玦垂下眼簾,再抬起頭時臉上淡淡的,心裡卻暖暖地想微笑,這暖意暫時擊敗了她的惶然和酸澀。吳江和林靜都在維護她,她知道。她不禁感歎,自己還是幸運的,至少她還有朋友,知根知底的好朋友,聰明又善解人意,總是毫不猶豫地站在自己這邊,關鍵的時候永遠知道在什麼地方恰到好處地拉自己一把。 不知不覺夜已深,大家都是要工作的,第二天都要早起上班,陸陸續續有人先行離開,麻將桌上的戰局也告一段落,最後誰也沒有贏太多。 「司徒,我送你回去,你看你,眼圈烏青的,該好好睡上一覺。」 吳江替司徒玦拿起她隨身的手提袋。 姚起雲也施施然起身告辭,「既然這樣,我也先走一步了。林檢,見到你很高興,下次再會。」 他跟林靜握手告別,離開的時候也朝吳江幾個笑了笑,逕自離開,就像他來時一樣。 直到姚起雲消失在視線中,大家心裡才各自松了口氣。這時剩下的人已不多。吳江先一步在司徒玦面前表明立場,「別看我,絕對不是我讓他來的。」 三皮他們也紛紛澄清。誰也不傻,明知道司徒在這兒,誰會唯恐天下不亂地叫上姚起雲? 司徒玦什麼也沒說,剛才的尷尬是那麼明顯,以至於她都懶得當著這些人的面欲蓋彌彰,「沒事。」 最後小根訥訥地舉起一隻手,「是我。」 在大家無語的眼神裡,他吞吞吐吐地說:「其實我也沒邀他,他忽然給我打電話,問我今晚在哪兒,我……我猜就是這樣吧。」 「你沒腦子啊,他問什麼你就說什麼?」三皮罵道。 小根也覺得委屈,「電話裡他也沒說什麼啊,更沒說要過來。」 「行了。」司徒笑著打斷,「困死了,你們吵得我都快睡著了,他來就來吧,丁點大的地方,難免打照面,也不是什麼仇人,散了吧,改天再一起出來喝酒。」 這個話題到此終止,大家各自道別。司徒玦和吳江照舊上了林靜的車,他分別送他們回住處。 到了車上,司徒玦一直沉默。正如她先前所說,也許她早已知道這次回來難免要跟他打照面,只是沒有想到那麼快。今晚他來去都那麼突兀,沒有人邀請他,也不知道他想幹什麼。司徒玦只知道他的出現讓她覺得很累,而他離開時的眼神分明也流露出同樣的神情。大家都在找累,生命不息折騰不已,究竟圖什麼? 「你也別怪小根,他現在在姚起雲手下幹活,食君之祿,自然有身不由己的地方。」吳江對司徒說。 司徒玦不禁有幾分訝然,「他在姚起雲手下幹活?」 說到這裡,吳江用手輕輕拍了一下自己的面頰,「看我也糊塗了,說的是什麼話。小根和姚起雲現在都在久安堂,應該說那是你們家的公司。」 久安堂藥業是南方知名的製藥集團,創始人正是司徒玦的父親司徒久安。當初在父親的要求下,司徒玦在國內的大學念的也是藥劑學,後來跑到國外讀生化,再後來為了謀生和立足咬牙考下了Pharm?D,拿到學位後就一直在洛杉磯一家歷史久遠的製藥機構從事研發。這次回國除了要參加吳江的婚禮,一次規模較大的製藥行業研討會選址恰好是G市,作為公司主推藥品研發負責人之一的她推脫不了,這也是她必須回國的重要原因。 司徒久安是國內醫藥行業說得上話的人,司徒玦的媽媽也是藥劑師出身,司徒玦生長於這樣的家庭,又在這一行從業,可是別說吳江,就連她自己打心眼裡也沒有把久安堂看成是「她家」的。她雖然姓司徒,又是家裡的獨女,但是在她看來,久安堂是她父母的,甚至可以說是姚起雲的,但是唯獨跟司徒玦沒有什麼關聯。她只是一個漂在外面沒了根的不孝女。 原來姚起雲現在回了久安堂,看樣子還混得不錯。不過這也是意料中的事,姚起雲跟吳江一樣是學醫的,司徒玦的父親那麼信任他,久安堂遲早會是他的。也好,各歸其位,各得其所。不過就算她的父母最終也成了他的,他們也永遠成不了一家人。 第三章 或厭惡到終老,或懷念到哭泣 送司徒回酒店的路上,林靜的手機響了好幾回,他專心致志地開車,只是看了一眼便任它振動,絲毫沒有接聽的意思。反倒是司徒玦聽不下去了,說道:「接吧,大半夜的,沒要緊事別人也不會老打。怕洩密?我和吳江也不是不會裝聾作啞的人。」 林靜笑著說:「真不是什麼要緊的人。」 「那要不我代你接?」司徒玦耍壞地問道。 林靜失笑,「饒了我吧。」 司徒玦在後面拍著駕駛座的椅背,「你啊你啊,說是找到合適的人了,先前的爛攤子還沒收拾好呢!」 說話間,電話依舊不屈不撓地打進來,看來對方也是個執著的人,林靜索性直接掐斷。這時司徒玦所住的酒店已經在望。 林靜說:「這酒店我都沒來過,看來酒香不怕巷子深,離市區還真是不近。」 這是一間剛開業不到半年的四星級賓館,看起來各項設施都還算不錯,只不過所在的位置在G市的一個新開發區,地點相當偏僻。起初吳江一直不解,司徒幾年沒有回來,這城市變化雖大,但大概的地理方位她應該還是有概念的,不知道怎麼非要挑這麼個地方。 正是林靜這麼無心的一句話,忽然讓吳江心中的疑惑有了些眉目。司徒父母家住在G市最為繁華的東城,而她訂的酒店在西城,可以說是距離她父母家直線距離最遠的酒店裡相對來說比較好的一個地方。如此煞費心思,怎麼會是巧合,就連她的行李也簡單得出奇,哪裡像是千里迢迢回國的人,故鄉反倒像一個驛站。據她說,這次也就停留不到一周的時間,吳江的婚禮過後,參加完那個醫藥研討會,她馬上就要趕「回去」。 一下車,司徒玦就催著他們趕緊離開,尤其是林靜,那來電轟炸得她都替那手機覺得難受。他偏不急,非要帶她去辦了入住手續,兩人把她送到了電梯口,這才離開。 林靜不說,司徒玦也知道那電話的另一端是個等待著的女人。他從來就是個太懂得善待自己的男人,即使他的心虛位以待的時候,他也不會讓自己的生活孤單。那個女人在林靜的生活中曾經扮演過什麼角色,司徒玦不得而知,但林靜不肯在朋友面前提起她,甚至在旁人聽著都要焦慮的電話攻勢裡仍能不緊不慢地去做他想做的事,顯而易見的,他不甚在乎。 在美國的時候,司徒玦其實先於琳西認識林靜,他在當地華人留學生圈子裡很受歡迎,當然,尤其在女性圈子裡。那時司徒玦與他一見如故,恰好彼此又都是單身,林靜也適時表達過自己對司徒的好感和欣賞,只要她願意,大有可能共譜一段浪漫戀曲,只不過後來不了了之,反倒成了莫逆,就連琳西也是經由司徒玦的介紹才與林靜相遇並成為戀人。 大家都說她錯過了林靜很是可惜,司徒玦卻很慶倖自己從來沒有愛上過他,不但因為這樣,她才得到了一個好朋友,更因為林靜這樣的男人,如果真跟他有了一段戀情,不愛是浪費,愛了會傷心。他那「找個旅伴走上一段」的理論司徒不止一次聽說,話倒沒錯,也許被他愛上也是幸福的,但女人一頭紮進去的時候,怎麼會想到自己不是陪他走到終點的那個人?一不小心淪為「路人」,豈不是平添傷感。他抽身時的理性著實讓人寒心,琳西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林靜是個好的朋友,大概也是個好的情人,可並不是一個讓人敢於掏出心去愛的對象。而在司徒玦的信條裡,不愛也就罷了,一旦愛了,她要的東西就太過純粹。 進到房間,司徒玦剛放下行李,就聽到敲門聲響起。「請勿打擾」的信號燈已亮,不太可能是服務員,她想起之前聚會上走得太過輕易的那個人,那一點兒也不像他的風格。她不由得心裡一緊,遲疑著從貓眼往外看,原來是吳江。 她嘀咕著開門,「你今天第二次嚇唬我了啊。怎麼了,對我那麼難分難舍?」 吳江笑著遞給她一樣東西,司徒打開來看,原來是幾顆藥片。 「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上車的時候才想起你讓我給你帶的藥,睡不著吃一片就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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