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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展菲察言觀色,也熱情地挽留祁善,說:「那家餐廳真的很棒,提前三天也未必訂得了位子。在它大廳有一個小型水族館,除了很多熱帶魚,據說還有海豚呢。我最喜歡海豚了,聰明,可愛,還善於和人類交流,真想摸摸它。」

  展菲畢竟還有幾分孩子氣,一說起來就滔滔不絕。祁善耐心地聽著,周瓚顯出很感興趣的樣子,笑吟吟地說起了他在澳大利亞某海島喂海豚的經歷,勾得展菲更為神往。

  自從展菲被周瓚所迷,祁善不止一次暗示過她,周瓚並非靠譜的選擇,可展菲聽不進去,說得多了,反顯得祁善存了私心。祁善怕以後會看到展菲的眼淚,她等周瓚說完,補充了一句:「有趣的是,科學家發現海豚是天生的色情狂,它興致來了還會強行與海龜交配。」

  子歉今晚又要加班,祁善在商場逛了一會,給他挑了個小禮物,發覺自己有點感冒的跡象,早早回了家。沈曉星給她煲了薑糖水,她正在房間裡挑選合適的彩紙來包裝給子歉的禮物,聽到爸爸在樓下喊她。

  「阿瓚來了。」祁定用手指著門外,眼睛未曾離開電視。

  祁善走出去,周瓚靠在車邊,手裡拎著幾個打包盒。他一見祁善,皺眉指著她臉上戴著的醫用口罩問:「怎麼回事?」

  「感冒了,老打噴嚏。」祁善說。

  「這種天氣都能感冒,在外面幹什麼好事了?」周瓚話有所指,可祁善並不回應,用手驅趕著被路燈吸引來的飛蟲。

  「給你。」周瓚討個沒趣,把東西塞給祁善,說,「今天那家日料店還不錯,本來想給你打包,怕你最近吃不了生冷。這裡面是幾份甜品,老太婆那家的,陳皮紅豆沙還熱著,我交代用紅糖煮的,感冒吃了也好。」

  祁善心裡怕怕地接過來,他換了副嘴臉,她反而一時不知如何招架。木了一陣,才問:「展菲呢?」

  「送她回家了,這點禮貌我還是有的。」周瓚說得理所當然,「你以為我真的是海豚?」

  祁善不自在地說:「別對號入座啊!」

  周瓚失笑,「苦大仇深的,你又不是海龜。」

  眼看他越說越不像話,祁善故意回頭望向客廳,說:「你要進去坐嗎?不進的話我上樓了。」

  「急什麼?我還有話問你。」周瓚見她要跑,上前兩步,「是你跟展菲說我們其實也沒有太熟,只是兩家長輩關係好,才不得不來往得頻一些?」

  「是啊,我這麼說有錯嗎?」

  「睜眼說瞎話的本事也是書裡學的吧?」

  「我對你每一任女朋友、曖昧物件都會這麼說,如果你非要把她們往我身邊帶的話。誰也說不準你會不會玩著玩著就當真了,萬一其中一個成了你的結婚物件,以後免不了見面,我不能給自己找麻煩,也不想給你添堵。當然我也會言行如一。」祁善正色道。

  「你倒會為我著想。」

  「這是做朋友的基本義務。不用謝,你在子歉面前也要這樣才好。」

  周瓚比吃了屎還噁心,「原來是這樣。可惜辜負了你的好意,我和展菲沒什麼戲。」他沒有把心裡的後半句說出來——「你和周子歉也一樣。」

  「你明知道成不了,為什麼還要拖別人下水呢?」祁善無法理解他的思路。

  「只是吃頓飯而已,想哪去了。」周瓚見祁善又要往屋裡去,放快語速道,「我想讓你知道我平時在外面是怎麼樣的,說多了你也不信。」

  祁善更糊塗了。周瓚也不管她口罩下的表情,自顧自往下說:「我正經的女朋友朱燕婷算一個,後來那個烏克蘭人你是知道的。第三任是大學裡的師姐,在那邊華人圈裡很受歡迎,我承認也有點虛榮心,總之好了半年多,她甩的我。回來後去潛水認識過一個攝影師,後來那個空姐纏了我一陣,被你看見了,其實我沒答應。賣水果的小妞你算進來也行,她年紀太小了,我也不是禽獸。你大學同學那對表姐妹,表妹勉強算,表姐只是出去單獨吃過幾次飯而已。最近的就是那個女精算師,她說沖著結婚來的,我也沒耽誤她。我掰著手指給你數,也就這幾任,其餘都不算!」

  「幾任?」祁善定定看著他問。

  周瓚果然語塞,又在腦子裡悄悄數了一回。祁善苦笑,他自己連具體數字都記不清了,還敢說「也就這幾任」。

  「聽起來是不少,可你別忘了時間跨度差不多有十年,平均算起來也沒你想像中那麼多是不是?我脾氣好,擔了虛名也無所謂,大部分還是別人甩了我。」

  「她們也看出你中看不中用了?」

  周瓚想罵人,又怕破壞了先前的鋪墊,只是不悅道:「我認真跟你說事,你別總拿話刺我。好壞我都告訴你了,大部分不是她們誤會,就是你誤會。你別把我妖魔化了。」

  祁善沉默,他怪別人誤會,卻不曾想自己是否有意無意留下了讓人遐想的空間。她曾經那些年不也是一場漫長的誤會。眼前最緊要的是,她不明白周瓚為什麼要對她歷數這些事。早在下山那天,他故意提起自己在房間裡玩了一晚上遊戲,祁善就隱約感覺到他在試圖解釋一些事,雖然不情不願的。

  她用手指纏繞打包袋的提手,黯然道:「周瓚,既然這樣,要我也把『情史』翻一遍嗎?畢業後,我相過兩次親,朋友也介紹過一個還不錯的男人。前兩次都被你攪黃了,後面那個說接受不了我身邊有你這樣的『好朋友』。我答應子歉很重要的一個原因是他不會輕易因為你的干擾多心誤會。他和我一樣都清楚你的為人。找多少任女朋友是你的自由,我從來沒有干擾過你,也希望你不要再來影響我的私生活。」

  「我的事是你不肯過問,你怎麼知道我不會聽你的意見。再說,我從來沒有因為交女朋友疏遠過你!」

  「阿瓚怎麼不進屋坐?最近都沒來吃飯,忙什麼呢?」沈曉星頭髮半幹,頂著塊毛巾站在門廊裡說話。

  周瓚暗歎口氣,取下祁善一直鉤在手裡的打包袋,拿出其中一份,剩餘的給了沈曉星,說:「外面涼快。善媽,雙皮奶是給你買的,定叔的椰汁西米是無糖的,他可以吃一點。」

  「算你還有良心。」沈曉星笑著接了,又問,「真的不進來?你定叔有好茶。」

  「我跟小善說點事。」周瓚索性在院子門口的臺階上坐了下來,順便拉了祁善一把,又幫她把盒子打開,說,「你就在這裡吃吧。」

  沈曉星施施然回了客廳。祁定端著周瓚孝敬的西米露,擔憂地問:「院子裡蚊子那麼多,他們有什麼話非要在那裡說?」

  「吃你的吧,少操心。」沈曉星斜了丈夫一眼。她去吹頭髮,餘光忽然看到祁定拿了個電蚊拍走出去,她想叫住已來不及。祁定也有幾分文化人的癡氣,周瓚給他帶甜品,難得年輕人有這份心,投桃報李,他不做點什麼好像心裡不舒服,想了想就給周瓚送個電蚊拍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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