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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周瓚不喝酒,但他懂酒。周啟秀有收藏酒的嗜好,他混跡於酒吧,也常常看著別人喝。祁善在這方面卻完全是張白紙,她喝了半杯新上的「燃燒彈」,終於感覺到不對頭。

  「這酒好辣!」她咋舌道。

  「它既然叫『燃燒彈』,口感上當然會有點衝擊力。」周瓚大言不慚,拿著與「燃燒彈」相似的半杯冰水與祁善碰杯,「來,陪失戀的人幹一杯!」

  祁善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完,她還想著周瓚的「傷心事」。「你有什麼打算?想辦法挽回?」

  「當然,沒有我白白被甩的道理。」

  祁善有一會沒說話,托腮看著海發呆。秋千一晃一晃,她整個人像飄在半空。

  「周瓚,我覺得我喝多了。」

  「沒那麼容易喝醉。你看看周子歉,一口氣喝十幾杯不也沒事?他喝的還是純酒。」

  「是啊,子歉太厲害了。」

  祁善面泛桃花地對子歉由衷讚美,讓周瓚聽得很不舒服,他故意問:「你喜歡他?」

  「他人沒那麼壞,你別總把別人當仇家看待。」祁善答非所問。周瓚的聲音忽遠忽近,他的笑也讓她看不明白。

  「別不相信,你不是周子歉喜歡的類型,趁早死了這條心。」

  這句話祁善聽懂了。她的側重點不在於子歉喜不喜歡她,而是有些不服氣——她真有這麼糟糕?「為什麼啊!我有那麼差嗎?」

  「不關你的事。我看人比你准。周子歉這種看上去一本正經的人,他們大多喜歡那種表面清純,骨子裡懂情欲,會侍候人的女人。你呀,差得遠了。」

  祁善聽了,臉上一片茫然,「男人都這麼想?」

  「差不多。」

  「你也這麼想?」

  周瓚笑而不答。祁善又費勁思考了一會,「什麼是懂情欲,會侍候人的女人?」

  「反正不是你這樣的書呆子。」周瓚把身體靠向小桌,雙手交疊在桌上,含笑問,「祁善,你都上大學了,連kiss都不會吧?」

  「你會?」祁善的神態顯然有異於清醒時刻,斜睨著反問。

  「廢話,我當然比你有經驗。」周瓚挑眉道,「要不要我陪你試驗一下?」

  「去你的,有多遠滾多遠。」祁善只是頭暈、心跳加速,但她還不傻。

  周瓚面露嫌棄,「你的毛病就在於書讀得太多,人變得太迂腐。其實你一點都不醜,就是沒有女人味,在男人看來缺少某種吸引力。初吻這玩意要較真的話,誰不是給了奶嘴,說不定還給了狗啊、貓啊、鄰居家叔叔阿姨……沒准我早就親過你了,這在我們之間算什麼?五歲以前我們都一起洗澡。」

  祁善想了想,居然也不敢排除他們親過的可能性。

  「我是希望你趁早開竅。你連我都信不過,還能相信誰?」周瓚一臉誠懇。

  「開竅……像打通任督二脈,還是像摩訶迦葉得了釋迦牟尼的點撥?」祁善沒想過這種事也存在頓悟的可能。她困惑依舊,但思考就意味著她態度已有了鬆動。

  周瓚心中一喜,連連點頭,鬼才在乎摩訶迦葉是誰!他移步到祁善身邊,蹲下來把手放在她膝上,視線正好與她平行,「你什麼都別想,閉上眼睛。」

  「可是在氧氣充足的情況下很難實現大腦真空狀態。」

  周瓚表現出前所未有的耐心,「那你就想著我。假裝我是你喜歡的人,假裝你一直在等我。快,閉上眼睛,把我當成誰都行!」

  祁善盯著他看了許久,著了魔似的合上了雙眼。周瓚深吸了口氣,慢慢湊了上去,把嘴貼在祁善的嘴上。他根本不知道祁善的嘴唇是冷的、熱的、柔軟的還是僵硬的,只知道她口腔裡殘存著「燃燒彈」的味道,就像……就像帶著烈焰的利刃直插他胸膛,那顆不懷好意的心險些魂飛膽喪。

  周瓚的手抓緊了祁善兩邊胳膊,正想施展開來,耳邊忽然傳來了一聲:「咦?!」

  祁善回魂般別開臉,咬著嘴唇向發聲處張望。隆兄穿著條濕答答的褲子,懷裡是那個「葫蘆型美女」。他看清了周瓚,立即轉移視線,若無其事地往前走,嘴裡哼唱著不知名的小調,「咦……咦……咦……呀!」

  周瓚磨著後牙槽,心道:「『咦』你祖宗十八代!」

  第二十二章 如你一樣純潔

  如何打消祁善被人撞見後的羞怯和退縮,這是周瓚當前最棘手的難題。他不能剛嘗到一絲甜頭就眼睜睜地看她縮回自己的殼裡去。還在想該說什麼話來穩住她,周瓚卻發現祁善似乎並無回避之意,她目送隆兄走遠,面露怔忡,依舊咬著下唇。

  周瓚的手從祁善胳膊滑下,分別撐在她身體兩側的秋千座椅邊緣,不讓它鐘擺似的輕晃,晃得他發慌。他問:「找到感覺了嗎?」

  「你呢?」祁善竟然微微一笑,用手撥開貼在額頭的髮絲。在以75度的百加得151做基酒的「燃燒彈」催化下,她的兩頰呈現出異樣的潮紅,嘴唇鮮豔,眼神濕潤而氤氳,像早晨的霧,很容易將人浸染,卻不可驅散捕捉。她都不像祁善了,住在她莊重溫良軀殼裡的那個靡豔的老靈魂仿佛躥出來做了主宰。周瓚心如擂鼓,難道開竅一說確有其事,而非他信口胡謅?他眼裡的祁善忽然換了副模樣。又或者她只是喝了點酒而已,醍醐灌頂般開竅的另有其人?

  周瓚想到祁善在等待他的回答,他笑出聲來,說:「我是負責傳授經驗的人,能有什麼感覺?你放心,我對你沒有私心,就像親我自己的手背一樣。」

  「讓我看看你的手背。」祁善抓起周瓚一隻手,拇指蹭著他手背上青色的血管,幽幽道,「你的手背真可憐。」

  她現在的言行無法以常理度之,可周瓚仍然想問為什麼,祁善卻已笑吟吟地站了起來說:「我們回去吧。」

  走出去的時候,祁善險些在吧台旁的臺階踩空,周瓚忙扶了她一把。他不小心看到調酒師和侍應生的表情,仿佛他做盡了虧心事。可祁善的酒量讓周瓚大出所料,她明明沒喝過酒,今晚足以把十個周瓚灌醉的酒精只讓她表現出些許亢奮和眩暈,不但沒有不省人事的跡象,思維反比往常更大膽活躍。她父母都不善飲酒,莫非這得自她以酒量和學問著稱的祖父遺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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