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雪小禪 > 無愛不歡 | 上頁 下頁
四〇


  我輕輕地問了一聲,姚小遙,這些年,你對我動過一點心沒有?哪怕一點點?

  他轉過頭來,笑了一下,芬娜,如果我不破敗,如果我們還在一起,我想過要娶你為妻的,何況,你差點為我生過兩個孩子,是我對不起你,一直是我對不起你,我一直以為我不愛你,是你賤,是你願意死拉活拽地要跟著我的,你是我最後一個遣散的人,當我想讓你離開時,我沒有想到自己心如刀絞!

  眼淚突然猝不及防地滾滾而落,這句話,我等了五年了!

  我也笑了,然後抱緊他,姚小遙,讓我跟你去亡命天涯吧。

  他看著我,傻孩子,別犯傻了,我成了公安局的通緝對象,抓到至少要判十幾年,你說,這樣一個男人還能要嗎?

  他忘記了他曾經說過的話,但我沒有忘記,他說,如果哪個女人肯在他最落魄的時候與他同甘共苦,他一定會愛上她,並且,為她生為她死。

  我願意跟著他,不怕變老變醜變髒變黑,只要他愛我,我願意。

  他把我抱在懷裡,第一次深情地撫摸著我的臉。他說,周芬娜,為什麼你在江湖上混了這麼多年卻有這麼單純的一顆心?

  那天晚上,我們坐夜班飛機到了海南,我們用了假身份證,在假身份證上,他叫張清,我叫張艾。我姓了他姓,我們在一起,叫做愛情。

  我們開了一個小吃店,每天早出晚歸,淩晨四點我就起來去買菜,我買了一輛三輪車,穿著最髒的衣服,有時不梳頭不洗臉就去買菜了,我的嗓門越來越高,但生意慘澹,僅能維持生計。可是我能感覺出姚小遙的心疼和愛情,他會用那種特別深情的眼光看著我,這個從小沒做過活的男子,有一雙細長乾淨的手,我不讓他幹任何活,只要他能在我身邊就好。

  我告訴他,從十歲我就能幹所有活了,我的父親是一個酒鬼,母親喜歡和男人打情罵俏玩麻將最後私奔了,我從十歲就開始打理家務,所以,我最不怕的就是吃苦,我一定能養得活他。

  海南的夜晚,當我們再度肌膚相親時,我們把彼此可以燒透,一次次,沒完沒了,在那些激情的夜晚,他叫我的名字,然後說,芬娜,我愛你。

  終於,我讓一個男人愛上了我。

  甚至,離開我幾分鐘他就孩子一樣叫我的名字。

  而我,歡快如一只小鴿子,我說過的,我是苦孩子出身,我不怕受苦。

  我瘦得如一只皮包骨的駱駝,但我知道,這是我最性感的時候,有了愛情的女人,什麼時候都是最美的。

  如果能這樣相愛一輩子,我不怕窮。

  但姚小遙卻病了,他得了腎小球腎炎,如果沒有錢治病,他會死。

  我的小飯店沒有多少錢,即使做到累死也救不了他。

  為了救我的男人,我又出去做了。

  是的,我又出現在那些風月場所,和那些男人打情罵俏。

  此時,我二十六歲,是二〇〇二年的春天,我為自己的男人掙著救命錢。

  我只說自己出去打幾份零工,穿樸素的衣服出去,到了那裡,再換上妖豔的衣服,我和男人打情罵俏,但想的卻是他們的錢,我要快些掙錢,姚小遙的病再晚就來不及了。

  當姚小遙出現在我面前時,我正坐在一個海南房地產老闆的腿上喝酒,他的手在我的細腰上摩挲,我浪笑著,花枝亂顫,看到姚小遙進來時,我的酒灑了一地。他過來,把我打翻在地,不停地抽我,用腳踢我。我翻著打滾,讓他饒了我,我說自己錯了。

  他轉過身走了,我追出去,外面傾盆大雨,我跌了腳,抱住了他的腿,姚小遙,如果有別的辦法,我不會這樣!

  突然,他轉過身給我跪下了!在大雨中他給我跪下。對不起,他說,我讓你跟著我受苦受罪!

  我情願。是的,我是這麼說的,親愛的,我情願,只要你愛我,我什麼都可以去做,別說當雞,當鬼我也去。

  那個海南的雨夜,我們在街頭抱頭痛哭,姚小遙說,芬娜,這一輩子欠你的,下一輩子,我還!

  我病了,再加上營養不良,我的身體很快垮了下去。

  當姚小遙的身體好起來時,我已經病入膏肓。

  外面的陽光那麼燦爛,高大的熱帶植物散發著迷人的芬芳,我們來海南多少年了?

  姚小遙又開始做生意,從最小的生意做起,以他的聰明,即使賣幾塊涼席,他都能賺錢。

  很快,我們在海南有了自己的房子。

  但是,我們仍然是亡命天涯的人,我們不可能去登記結婚,網上有他的通緝令。

  我已經快支撐不住了,我的身體如一支枯萎的花,慢慢地凋零著。姚小遙常常抱著我哭著說,春天來了,你要是走了我怎麼活下去呢?

  有好多天,我們就那樣抱著,一句話也不說,看著外面的天慢慢變黑。他唱一些老歌給我聽,認識六年,我剛知道他唱歌唱得這麼好,特別是唱齊秦的歌,我把手纏在他的腰上,像藤一樣。

  到最後,我說話都已經快沒力氣了,是的,我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時間不多了。

  他一直在問,芬娜,你想要什麼?我一定盡我所能給你。

  我要的,他已經給了。

  是的,我只要一個男人的愛情。這就足夠了。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