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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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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道 [1] 是怎樣開始的一點也不重要。 進入冬季後,街道變得蕭瑟,行道樹的葉子早已落光。陳戈拉過永幸的手,放進自己校服外套的口袋裡。暖意像電流一樣亂竄著,自指尖遍佈全身。女生揚起鼓鼓的小臉望向心事重重的男生。 「怎麼了?一路都不說話。」 陳戈朝側面低下頭,也呵出一小團可愛的白霧:「今天聽裡佳她們說跟天蠍座最般配的星座是雙魚和巨蟹。」 「嗯。」女生微點下頭示意他說下去。 「你是天蠍座的。」 「嗯。有什麼問題麼?」 「可是,」男生孩子氣地惱怒著,「我是獅子座的!」邊說還邊下意識地在口袋裡捏了捏女生的手。 永幸愣過兩秒,「噗嗤」一聲沒忍住笑:「曖曖,你是男生好吧!怎麼還信這個?」 「你不信麼?」 「不信。比起幾千幾萬光年外那些沒有真實感的東西,我寧可相信身邊的人。」手心緊貼手心,在看不見卻能夠感知的地方,十指交握,傳遞著真實的溫暖,然後彼此就不露聲色不著痕跡地改變了內心的熱度。 「說的也是。」男生很快就釋懷,抬頭看向前方,方才額發在臉上投下的小片陰影一掃而光。「啊,這麼快就到了。」 民生路走到了盡頭,陳戈家在錦繡路東邊,而永幸家在西邊。每週五一起回家時必須在這裡道別。 「週一見。」永幸揮了手,走出幾步又轉回來喊住尚未走遠的男生,「呐,陳戈!」 「唔?」男生回過頭。 永幸站在丁字路口,白寥寥的日光柔化了臉部線條,只剩下幹得近乎透明的微,以及落在眉宇間的些微隱憂。 陳戈站在幾米開外,聽見女生用緩慢的語速,猶豫的語氣,一字一頓地問自己:「我可以相信你嗎?」 那聲音非常輕,捕捉不住。 即使攥住尾巴,它也會扭扭身子然後從指縫裡蒸發。 [2] 星座,血型占卜宿命奇跡生命線,機緣巧合因果報應我全都不相信。 星座書上總說水瓶座和水瓶座的人在一起最幸福。 我媽媽是水瓶座,爸爸也是。 [3] 周日堂姐要結婚,伯父在週五傍晚就上門來拜訪,希望堂姐能從永幸家出嫁,顯得體面一些。父系家族兄弟姐妹眾多,永幸家條件較好。這次伯父提出這樣的請求,爸爸自然毫不猶豫地應下。 「您就放心吧,我們會像嫁自己女兒一樣來準備。」媽媽一邊在茶几上擺上茶水一邊說道。 妹妹豎起耳朵偷聽客廳裡大人們的談話:「嘁!我們家本來女兒就夠多了,他們好意思的!」 永幸點點她面前的作業本:「做你的功課,快期末考了還管大人閒事。」 妹妹扮了個鬼臉。 永幸放下筆穿過客廳走進廚房,見媽媽正在切水果,便洗了手上前幫忙:「會很辛苦吧?」 媽媽微笑了一下:「辛苦倒沒什麼,主要是沒經驗不太清楚該怎麼辦。我和你爸爸結婚那時候根本沒怎麼操辦」 「媽,你太好說話了。他們如果去求叔叔,嬸嬸肯定絕不答應的。」 媽媽微怔。 「也沒什麼,以後你和你妹妹結婚時我們有經驗就不會手忙腳亂了。」 果然第一次會手忙腳亂。 週六整整一天,媽媽帶伴娘去買衣服,又領伴郎去理髮,接著置辦各種婚禮用品。晚飯約好和爸爸家的親戚們在酒店聚餐。永幸等了很久也不見媽媽回來,伯父又催得緊,只好先領著妹妹鎖好門往酒店去。 剛走到樓下正巧碰到買「喜」字回來的媽媽。 在酒店門口見著爸爸時,他已經等得氣急敗壞,斜著眼睨了媽媽一下:「你就穿成這樣啊!」 永幸側頭看向媽媽,由於一直在外面購置東西,方便所需只穿著很隨意的T恤,再加上勞累一天臉色不大好。不過,這也沒什麼吧。「不是家人聚餐麼?」永幸反問了爸爸一句。 爸爸從鼻子裡「哼」了一聲,轉身走開,媽媽跟過去。 爸爸轉頭吼道:「我去旁邊店裡擦皮鞋你跟來幹嘛?趕快去點菜吧!磨磨蹭蹭的!」 媽媽強打起精神帶著兩個女兒跟迎賓小姐上了樓。 頭天晚上四叔就咋咋呼呼嚷著要請客,但媽媽從沒指望過他能兌現承諾。以往每次他事先說要請客都姍姍來遲。 四叔的電話「如期而至」時,永幸爸爸已經擦好皮鞋到場了。 「堵車?」媽媽一邊接聽手機一邊過目服務生用黑色塑膠帶拎進來的鮮魚。「你請客,讓你哥點菜?」服務生退出去後媽媽用玩笑的語氣說,「那還不要點到你的穴啊?」 正無聊撥弄著餐巾紙的永幸聽出媽媽的弦外之意,想笑。 突然,一直沒吭聲的爸爸板著臉沖媽媽凶道:「你閉嘴!我們兄弟的事不要你管!」 一瞬間,整個桌上的氣氛凝固起來。 幾個親戚面面相覷,目光在對面而坐的夫妻間遊弋。 媽媽抿著嘴把目光從爸爸臉上移開,什麼也沒說。 四叔和四嬸終於在半小時後匆匆到場。穿著晚禮服花了精緻妝容的四嬸進門的一刹那,永幸注意到爸爸又用嫌棄的眼神斜了媽媽一眼。 那頓飯最後果然還是媽媽埋單。 四嬸是四叔離婚後新娶的妻子,比永幸媽媽小八歲,而且什麼家務都不做。 除了四叔之外,親戚中間,姨媽、舅舅、姑姑都離了婚。永幸的父母沒有離婚,在外人眼裡已經是相當幸福的一對。 但是,僅僅不離婚就算幸福嗎? 永幸坐在大廳的一角,遠遠望著人群中洋溢著幸福微笑的身著美麗婚紗的堂姐,目光中沒有半分羡慕的漣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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