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夏茗悠 > 是日夏茗 | 上頁 下頁 |
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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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宵遊園祭與遺失的美好 [01]遊園祭·大掃除 及笄之年的元旦,遊園祭從三十一日傍晚開始。 下午就放了課,全校都忙著大掃除。洗潔精的清淺氣息在凜冽的冷空氣中氤氳,光線擦過窗角遊弋進來,在一張張漸漸乾淨的課桌上畫出十字架。所有人情緒都很high。 「請一年段寒假準備出國交流的學生到中央大樓109室開會。」 通知連續播送了兩遍,鬧得不可開交的女生們才從漫天的彩色泡沫中抬起頭。 秦淺扔下手裡的豬鬃毛刷撐著地站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褶皺,低頭朝向仰頭看自己的真希,指指講臺上方的黑色廣播器:「我先去開會啦。」 「嗯。」真希點點頭,直到對方轉身跑出教室才想起關鍵問題。 ——待會兒遊園祭開始了我去哪裡找你呢? 指尖滑滑的。 一片灰褐色的抹布切著個銳角從視界裡的半空飛過,不知哪個倒楣的男生又慘遭飛來橫禍,喧囂更高漲一些。 真希的目光卻依舊停留在門口的一小塊陽光上沒動。 世界突然靜默了,孤單了,消失了節日氣氛。寂寞像浩瀚廣宇中緩慢漂浮起來的塵埃,渺小得看不見,卻又倍感鮮明地存在。 非常無措的,聯手都不知該放在哪裡,懸空晃過一個弧度,最後順勢做出了抓起毛刷的動作。真希歎了口氣站起來,才發現自己已經滿身水漬。腳下踩著的兩大塊瓷磚地面在徹底洗刷後露出了潔白的本色,但分置兩側的課桌還是灰頭土臉的模樣。 真希朝四周打量一圈,好些人連課桌都擦洗完畢。秦淺離開後自己這邊戰鬥力明顯下降。要加快速度了。 真希彎腰在水桶裡換過抹布攤在課桌上。淺灰色的課桌被擦出雪白的線條,密密地織成網,好像就要安靜地安全地安穩地朝自己覆蓋過來。 早前就暗自抱怨過無數遍,為什麼教室裡要採用白的課桌、白的地面、白的牆?值日的要求還是「還原本色」。如果本來就是黑色,應該可以少卻許多工作吧?不過上次值周時被分配去打掃中央大樓長廊的紅色地面,物管部的阿姨居然也要求「打掃成白色」,比起那種不可能事件,果然還是「還原本色」更輕鬆一點。 腦袋裡不斷冒出胡思亂想,以至於等到擦完整個課桌滿意地驗收成果時,真希才突然發覺自己剛才擦洗過的課桌是秦淺的。而自己的課桌正依舊灰頭土臉地擺在一邊作對比系。 女生正望著自己課桌發呆,後排的男生終於看不下去跨上一步來幫忙:「你啊,實在太弱了。等你打掃完,估計新年倒計時都要結束。」 真希忘了說道謝的話,因為當時神思還停留在別的地方。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完完全全地依賴著秦淺,與其說是夥伴,不如說在彼此的關係中對方始終在扮演照顧者的角色。一起做值日之類的,秦淺總是完成大部分工作,真希充其量不過是打打下手,真的輪到自己獨立完成,好像很費勁。 因為秦淺不在,所以…… 立刻就非常非常不安。這種感覺,居然還參雜著些微欣喜。 那時候的真希,天真地認為親密無間就是這麼回事。 [02]遺失·好朋友 一個人的一生中總會有幾個像這樣對自己意義重大的好朋友。少了。黑白。有了。流光溢彩。 由於父母工作頻繁調動,真希小學時代的朋友們多半七零八落,共同相處過的時間短,關係也自然變得淡,沒有真正要好到並蒂雙生那種程度。初中時又因為和學校裡最帥氣最出色的男生交往而遭致幾乎所有女生的冷落敵對,朋友就更加談不上。 輾轉了整整十五年,才終於遇見秦淺。 記憶中的高中校園,白色鴿群倏忽飛過清晨的音樂噴泉。悠長夏季隨著小花園裡的溪流潺潺源源,綠樹襯著紅牆。每次小考結束後,兩個女生都要跑去85818便利店買冷飲慰勞自己。也曾經在二號寢室樓旁的石桌上比賽吃迷你可愛多直到秦淺以胃痛告敗。 入冬後彼此都喜歡的食物變成了1.5元的蛋黃粽和熱氣騰騰的關東煮。真希沒有獨當一面的能力,卻出奇地怪癖頗多,從不願把吃的喝的往寢室帶。好在秦淺有大大咧咧諳熟遷就的個性,幫真希剝好粽子遞給她,陪她站在便利店前的垃圾桶旁一邊吃一邊喝北風。 「你像我女兒。」秦淺笑著下定義,真希從不反駁。 更多的時候是秦淺自說自話地勾過真希的脖子向人介紹「這是我老婆。」,被真希邊無可奈何地笑邊卸開她手臂施加過來的力量。 久而久之,真希也不得不接受外界公認的「秦淺的老婆」這個身份,甚至有時也跟著開玩笑。中午往食堂去時遠遠看見和別班同學走在一起的秦淺,女生說話的同時不斷伴有誇張的肢體語言。是光看背影就能感受到活躍個性的人呐。真希突然冒出惡作劇的念頭。 站定後用力超前對著秦淺的背影大喊一聲「老公」。結果,秦淺倒是沒反應,整條路的男生都回過頭來。 事後和秦淺說起,女生笑得捂著肚子在真希寢室的地板上滾來滾去:「你偶爾爆發一次還真有魄力。」 那還是十五歲時發生的事。 花了整整十五年四處輾轉,終於遇見了秦淺。 卻僅用了兩三年就彼此疏遠。 十五歲。……。十八歲。 像線段的主體被抽空,只剩下兩頭端點。中間由一分一秒粘合起來的年華的針腳怎麼忽然就不存在了?就連最美好的追憶也失了過渡,落寂地懸在了半空。 原以為可以這樣形影不離地相攜著長大,先找到幸福的一個把花束拋給另一個,十年二十年以後,兩家人週末開車去郊遊,兒女們在草坪上追跑打鬧放風箏……全是曾經出現在夢境中的片斷。 真希理解不了,這一切,怎麼會忽然不存在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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