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夏茗悠 > 陪你到世界終結 | 上頁 下頁
四五


  「我是來應聘兼職的。之前和你通過電話。」

  「哦——京芷卉?我們這裡薪金是固定的,按工時計,在電話哩已經跟你說過了。工作時間方面如果沒有什麼問題明天就可以過來上班。」

  「誒這就算被錄用了嗎?」

  「不是高難度的工作呀。我也是這裡的員工,算是你的前輩吧。叫我七海。」

  七——海——?

  還真是七海!怎麼恍惚覺得自己從三次元穿越到二次元了?

  「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啊問題倒是沒有。七海你,是陽明高中畢業在上大讀書?」

  「對,你認識我?」

  「那麼對不起我剛才偷聽到你講電話,但這真的很重要,和你複合的阿虛學長也是陽明高中畢業在上大讀書的?」

  「他不是學長而是和我同屆,怎麼,你認識他?」對方臉上立刻換出了頗符合故事女主角個性的警惕神情,這麼一來突然有了代入感。

  芷卉在感慨「世界真奇妙」的同時也沒有得意忘形,立刻裝乖巧:「見過一次面,阿虛學長不停提到七海學姐,我覺得學姐的名字文藝得像小說女主角還以為是虛構的呢,所以就記住了,沒想到能碰見本尊。」

  女生有點高興:「嗯,從小大家就都這麼認為。高中入學第一天老師還對著花名冊問『誰把筆名寫上來了?』。阿虛他跟你們怎麼說我啊?」

  「呃這」回想起來沒一句是溢美之詞,別說溢美之詞,連中立客觀的陳述都沒有,全部都是控訴。芷卉搜腸刮肚想糊弄過去,「我只記得,大家(其實只有我)說『那你可要好好待七海啊』(純屬虛構),阿虛學長說『那當然咯(同樣純屬虛構)男人認真起來有時候可是出人意料的哦(僅此一句真話,還表意不明)。』」

  「真的嗎?這傢伙,向來就是口是心非。」

  芷卉出了一身虛汗,心下覺得井原果然是真相帝自己果然是詐騙犯。誰知挑戰尚未結束。七海又問:「然後呢?他還說了什麼?」

  「然後?然後我們就道別了。」然後井原就出現了。

  想起那天晚上的事,至今仍覺得心生溫暖。他記得自己的生日,記得一年前和自己打過的小賭許下了賭注,記得自己喜歡的冰激淩口味他一出現,簡單兩個詞一句話,便消解了一整天一整晚全部的不愉快,秀芬與鄭智在自己內心投下的陰影,他那麼輕易就抹淨。

  芷卉略歪下頜,垂下眼瞼,露出一個終於歸向平和的的微笑。

  七海她真的存在,從一開始就不該我為了「名字過於唯美」這種理由去懷疑。

  無法指明這件事對自己而言有什麼特別意義,芷卉只是莫名感到興奮、感動,一轉身店外天朗氣清。

  手中仿佛緊握住了什麼值得信任的東西。

  所謂信任,又帶來多少與責任有關的維繫?

  05

  烈烈夏日,長空遼闊,滾燙的熱風熨過足球場,原本根根直立生機勃勃的草葉倒伏如人發。

  橢圓形翠綠渾然如玉,被鮮紅的跑道環抱於胸前,宛如珍惜沙洲一片。

  跑道上的白色界線反射著刺目光線,極晃眼。

  觀禮台上校領導們早已全部離開,空留一排坐席。廣播台及時更細的加油稿千篇一律得讓人毫無興趣去弄清它們來自哪個班出自哪位學生筆下,嘈雜得只剩嘈雜。

  鬧騰了整整一天,到下午夕陽垂垂西沉時,所有人都又困又乏。

  校運會落下帷幕,麥芒雖然取得零獎牌的戰績,但依然興高采烈精神抖擻。

  望著她由遠及近屁顛屁顛跑過來,停在校門口等她的衛葳對身邊的祁寒感慨道:「這孩子頭頂都快浮現聖光了,怎麼這麼百折不撓呢。」

  「我不和你們一起回家了,剛才哥哥發短信說他路過這裡順便接我。」麥芒邊說邊忙著拽自己的褲子,顯得毫無歉意。

  「搞什麼!早說啊。害我們等你運動短褲和運動長褲來來回回換了這麼久。」男生有怨言,但在衛葳面前沒什麼發言權,只能小聲嘟囔。

  「要不我們在這等你哥來了再走?」說話的當下已經見謝某人正仙風道骨(?)地朝這邊走近,衛葳轉而道別,「你哥來了,那我們這就走。」

  「嗯。拜拜。」

  「祁寒為什麼見了我連招呼也不打就走了。」後一步趕來的井原不禁詫異。

  麥芒目送祁寒和衛葳遠去:「大概由愛生恨了吧。」

  井原沒接嘴。

  兄妹倆一路走去月臺,卻沒有誰說話。

  沉默像不可回避的命運一般倏然降臨,街道上的噪音全被淹沒。井原感到有種冰冷幽暗的壓抑氣氛正殫精竭慮地緊隨步履,日影西移,正前方陰雲濃重,仿佛一直繼續往前便會遁入黑暗。

  麥芒這時才覺出運動後腿部的酸脹,猶如浸滿水的海綿。一經觸發,渾身都極為疲憊,為了跟上哥哥的步行速度,似乎能聽見膝蓋骨不斷變更姿勢發出很勉強的輕微響聲。

  井原咽了口唾液,卻始終覺得有什麼依然梗在喉嚨裡不上不下。

  想必是查出了什麼線索,高警官未曾知會過井原就直接聯繫了麥芒。在短信中麥芒只用一句話潦草彙報了時間概況,沒有詳述交談內容。但僅僅這麼一句話,就足以使井原連招呼都忘了跟芷卉打一聲就從楊浦區跑回浦東新區。見了麥芒,卻又不知從何切入。

  能夠不動聲色緘口不語,同時給人施加壓力,只要謝井原願意,可以讓任何人按耐不住率先傾訴,這也算一種天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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