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夏茗悠 > 陪你到世界終結 | 上頁 下頁
三七


  其實聯誼會什麼的,根本不想參加。自己和井原誰都沒有告白,但有時會毫無理由地約在一起吃一頓飯或走一段路,究竟是交往還是朋友關係,已經很難界定。唯一明確的是,發出邀請的總是芷卉,而且井原的回復,要麼是簡短的「好,到時見」,就是「我有別的安排,改個時間好嗎?」有安排的總是井原。

  芷卉並不是沒有任何安排,只不過全部都忘記了。忘了寫論文,忘了去上選修課,忘了和朋友吃晚飯,忘了約定好的觀片會……只要一看見「到時見」這三個字,就什麼都忘了,欣喜若狂地飛奔過去。

  為什麼對方的生活一如既往,而我卻做什麼都靜不下心,以至於完全沒有了自己的生活。

  ——幾乎每天收到「改時間」的短信,都會懊惱滅頂。

  今天之所以從人類變成刺蝟,也因為是一個「改時間」的日子。

  「對不起。我自己心情不好,結果影響了你們。」

  「算了算了。反正聯誼本身也夠無聊,如果不是為了等最後一道大菜,我才不想回去呢。你還回去嗎?」

  芷卉情緒低落地搖著頭:「我應該已經被討厭了吧。幫你把啤酒拎到門口我就回學校。」說著就已經到達了目的地,朋友吃力地拎起兩紮啤酒進了餐廳,芷卉轉身準備朝學校的方向去,突然聽見身後傳來誰的喊聲:「芷卉——!」

  是剛才那個被女生追得苦惱的男生。自來熟地去掉姓氏稱呼,聽起來讓人更加惱火,不過介於對方是學長,或許只是稱呼後輩的意味,也不便發作。

  「這就回學校嗎?」

  「是。我累了。」

  「太晚了,路上不安全,我送你回校吧。」

  「不用了,這是我的學校,路線我比你熟悉……」

  「可你到底是女生。男友又不盡職來接。應該有吧……話說得那麼理直氣壯,應該有男友吧?」

  有沒有?連自己都不敢肯定,不過面對這個人的話,即使沒有,安全起見,也要謊稱有。

  芷卉點點頭,邁開步子:「剛才對不起。」

  「不不不,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一直口若懸河沒注意別人的感覺。怎麼,一聽就像是虛假故事嗎?」男生好像度量挺大,一點不在意地咧嘴笑。仔細看,發現他還挺帥氣,特意離開聯誼會跑來做護花使者,不會別有居心吧?如果真是這樣,品味有夠怪異。

  芷卉不打算讓他心存什麼幻想,板起臉揭穿道:「當然了,那死纏爛打的女生,叫『七海』?一聽就是假的啊,標準的文藝小說女主人公的名字。」

  「哦——原來從一開始就像假的啦。我真是不會編故事。那假如是真的,你覺得這種女生很低級嗎?」

  「如果是真的,我還有點佩服。居然能為了一個喜歡的人做到這種地步。雖說她的很多做法我都不贊同,但她也有優點,比如很多人都缺乏的執著和勇氣……與其說我不相信這種女生的存在,不如說不相信男主角是你——」芷卉瞥了身邊的男生一眼,「對不起,我實話實說,你根本就配不上她。」

  男生有幾秒怔住,過後無奈地笑起來:「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啊。既然是實話實說,就用不著道歉。執著和勇氣麼?那可說不好,男人認真起來有時候可是出人意料的哦。」

  芷卉在寢室樓的臺階前轉身,還想反駁什麼,躍過他的肩,突然看見5米開外的自行車棚立著一男一女兩個人,男生倚著車棚鐵架在面朝路燈的位置,直視著寢室樓入口的自己,很容易分辨出是井原。

  芷卉覺得奇怪——怎麼會站在那裡,是等我?想起自己和別的男生一起回來的,脊背上掠過一陣燥熱。井原倒是神情冷靜,把手攢成拳放在嘴前呵了口熱氣,拎起之前擱在一輛自行車後座的盒子,走向芷卉,身旁的女生也跟著從車頂棚投下的陰影中走了出來。

  芷卉征得連送自己回校的男生的道別都沒聽見。

  發尾微卷的墨色長髮,厚厚的齊劉海,與寒冷太天氣不太相稱的超短百褶裙,修長筆直的雙腿,湖水似的瞳孔與挺翹的鼻子,哪怕在深夜也白得發亮的膚色,瓜子臉,優雅的行走姿態……

  柳溪川走到跟前,笑著指住謝井原打趣道:「已經打算把這冰箱男甩了嗎?」

  「誒?沒、沒有。他……咦?」這才意識到聯誼認識的男生早已離開,「我不……」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了。

  「你沒帶手機嗎?我們大概打了五十遍都無人接聽。」還是溪川在說話。

  井原在一旁一言不發,芷卉不敢去看他的表情。

  「啊……」慌忙地從包的隔層翻出手機,果然有四十幾個未接電話,全是井原。「我……不小心調到靜音模式了。」恨不得掐自己的臉,深刻地體會到自己簡直是「沒頭腦」和「不高興」的雜交品種。「哦——井原說的『有事』,原來就是去接機啊!溪、溪川,你怎麼過來了?」

  「上次你走之後,我後悔了很久。想說一直沒說的一句話——不管怎麼,你能來實在是太好了。我請了假,想要好好當面道謝,而且……」說到一半,突然打住,目光迅速掃了一眼井原。

  芷卉跟著也掃了眼井原,男生卻正低頭看表。不耐煩了?還是吃醋了?生氣了?

  等了幾秒,意識到溪川已經不打算繼續上下文了,芷卉才拍著胸口籲了口氣:「還好,我以為你會生我的氣,因為在北京時……不知為什麼感到有點敵意呢……是我多心」

  「敵意?也是有的啊,」

  芷卉不解,下意識地走下一級臺階,借機又偷瞄一眼井原,還在看表!

  「從小到大只要一碰上不順心的事,我第一反應就是找個地方躲起來一個人待著。高三前的暑假被腳手架砸傷是逃避心理發揮到極致的一次,直接轉學,可是新旬根本不肯放任我不管,幾乎每天放學都來聖華校門口等我,只是遠遠望著我,我就覺得自己被看穿了、我,想要偽裝得開心,演技還挺強。可是芷卉你特地去北京粘著我,讓我覺得自己特別可憐,裝不下去。被看穿了……總是提醒我想起那個討厭度相似的傢伙……」溪川視線落向旁側的地面,「真是……一模一樣的討厭……」

  鼻子發酸,芷卉癟癟嘴忍住不哭,做了一直想做卻沒做的一件事,環住溪川的頸,把她攬在懷裡,給她一個擁抱:「對不起,我總是只想著自己。」

  溪川沒哭,反而勉強地笑了笑:「我們,還好嗎?」

  「嗯。」即使有謝井原的存在,也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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