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夏茗悠 > 再見,冥王星 | 上頁 下頁
四三


  [肆]

  「已經沒事了。」

  事後和夏秋通過一次電話,單影一直小心翼翼的避開關鍵問題,但對方好像反而不太在意的主動安慰自己,「不用為我擔心,最困難的時候都過去了,況且現在有你們在我身邊。」

  但是即使夏秋這麼說,單影還是有點隱隱不安。擔心的並不是尹銘翔會因此疏遠夏秋,相反,以單影從小對他的瞭解,對於傷害過夏秋的人他絕不會輕易放過。

  接下去的三天都沒能看見夏秋或尹銘翔,到第四天,拜靠窗坐的便利條件所賜,偶然瞥見兩人從走廊上同行而過,男生和女生果然好像關係更近一些了。

  單影所在的4班正因為某段「地下情」的曝光而異常亢奮,鬧到最後,戀情女主人公紅著臉追著其中「嗷嗷」起哄叫的最響的男生打,戰線從教室裡迅速延伸向教室外,還有不少好事者跟在後面繼續造勢。追追打打了一路,走廊上異常混亂。

  當時正巧經過的夏秋和尹銘翔深感莫名其妙,加快步伐的同時,男生明顯有個將女生靠牆護住以防被撞到的動作。

  單影多少松了口氣。

  如果夏秋一直在身邊的話,也許能一直男生的復仇心。

  感覺到腦袋被什麼輕敲了一下,單影回過神,發現是顧鳶從後門進來經過自己時順便的惡作劇。

  「第一次發現你也對八卦感興趣,都看呆了。」

  單影光是笑笑,並沒有告訴顧鳶「夏秋和尹銘翔剛從這裡經過」

  週六顧鳶由於付玉米錢耽擱了,比夏秋慢了幾步回來,因此錯過了瞭解事情始末的最佳時機,趕到時有點茫然。

  後來顧鳶沒問過單影。單影認為以他那種頭腦可以猜個八九不離十。

  顧鳶的頭腦好並不是單影身為女友獨有的主觀論點,至少在學業方面,是得到了全年級老師同學公認的。年級第一第二總是固定的那兩個女生,戴著厚厚的啤酒瓶底眼睛以做題為人生意義。相比起來,顧鳶第三名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雖然有過幾次徘徊到第四第五,但總體來說還是萬年第三。不需要投身題海戰術,僅僅稍加點撥就能融會貫通,太標準的高智商典範。

  單影有時覺得這種人很可怕,做這種人的女友更可怕。雖然覺得絕不可能達到與他匹敵的程度,但落進班級倒數十名裡相形之下畢竟太丟臉。

  「你也好歹出去活動一圈吧。我擔心你哪天就地坐化。」男生善意地卻道。

  單影點點頭立刻接受了男生的建議,推開椅子站起來,腿已經麻了。女生稍稍揉了揉膝關節,準備從後門出去,走出兩步又停下來,折回身從抽屜裡取出英語書拿著出了門。

  成績一直就沒有好過,因此被爸媽打罵的次數也不計其數,卻沒有哪一次比現在更認真,逐詞逐句地與那些呲牙咧嘴的英文字母角著力,逐字逐行地與那些面目猙獰的數學符號較著勁,為的只是……

  只是不想在班級排名上形成顧鳶第一自己最末的局面。

  仔細想想有點可笑,和自己男友有什麼號較量的?

  但還是不由自主的抱著那種「不想被落下」的心態變得異常努力起來。

  結果,期末區統考前的最後一次模擬考,單影排在班級第22名,雖然還在中游,但對女生來說已經是極大的進步。班導還挺滿意,有一天在樓梯遇見還居然對單影擺出笑臉說什麼「還要繼續努力不要鬆懈」

  女生對這突如其來的「鼓勵」很不XI慣,藏在厚尼大衣裡的手臂上起了一陣雞皮疙瘩。轉身後頭一次感到,「其實他人也還不錯,只是……」

  和大多數老師一樣,總把優等生視為掌上明珠、差生當做渣滓。

  難道他們就從來沒想過,差等生本來就是智力上的劣勢者,其實更需要安慰麼?

  這麼想來,老師們真是全世界最具有「向善性」的生物。

  困擾單影的主要問題不再是成績,取而代之的是父母之間鬧得雞犬不寧不斷升級的戰爭。

  「……這次是我不對。但你就沒有差點跟野女人跑掉的情況嗎?要不是我捏了點錢在手上你早就把我踢到陰間去了!」

  「哼!一個家擱在這裡不管!小孩扔在一邊!你說你有沒有一點為人妻為人母的……」

  「你就知道說教我!你又有什麼時候吧這個家當回事?哼哼,還「家」!你知道我有多寂寞。

  多孤獨麼?你在外面鶯歌燕舞的時候什麼時候記得我跟女兒?」……

  戰火愈演愈烈,到最後總會聽見家裡的瓶瓶罐罐落地粉碎的聲音伴著「離婚」響起。「離就離,我不敢離啊!這年頭誰離了還不是照樣活!」

  單影躲在書房對著一道解不出的數學題蹙緊眉頭。真正思考的問題比「怎樣運輸運費最低」更沉重。

  一邊呐喊「我多寂寞多孤獨」,一邊逞強「誰離了誰不是照樣活」,搞不懂哪句才是真心。

  像在寒冷冬天獨自蜷縮的刺蝟,明明與同伴相擁就能給彼此溫暖,卻又害怕那麼點傷痛而寧可孤獨。

  語文課,老師稱病告假,讓課代表發下練習卷自修,但幾乎沒有幾個人在做,大家都把期望寄託在下課前十分鐘隨便找份抄一抄。

  幾個活躍的男生咋呼著溜去籃球館打球,其中有個特地從後門繞進來,「顧鳶,一起去麼?」

  顧鳶從作業本中抬起頭搖搖,「你們去吧。」

  由於詢問者突然發現顧鳶其實也沒在做語文呢練習題,而是拿著寫滿公式數字的本子用紅筆圈圈畫畫,眯起眼弓下腰好奇起來,所以本該就此終止的對話有了新的方向,「這是誰的啊?」明顯不像男生的字跡。

  「單影的。」

  女生脊背一緊。卻反而更加賣力寫下文學常識的答案,裝作完全沒有聽見身邊近在咫尺的對話,甚至還可以把腦袋偷偷轉過一個角度用後腦勺對著聲音發源地。

  「唉—」尾音被故意拿腔拿調的拖長,「最近老看你們倆在一起,該不會是……」

  「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淡淡的語氣,光憑聽想像不出表情。

  「哈?」八卦直接變成真相,對方顯然也被煞到了,「胡、胡說吧?」

  「快去打你的球吧。」

  得到了完全肯定的承認又馬上不再被理睬,男生有點訕訕地退出門去。單影感覺到他跑過視窗時猛看了自己兩眼。

  高興不起來。

  被追問時顧鳶可以毫不猶豫的承認,而自己卻不行。

  一直處於劣勢的是自己。即使不是夏秋的話,總覺得隨便哪個女生都會對自己構成威脅。

  說出「想和你永遠在一起」的也是自己。顧鳶沒有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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