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夏茗悠 > 塵埃眠于光年 | 上頁 下頁 |
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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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秋和回校上課第一天趕上雷陣雨,從室內體育館出來沒帶傘,在門口期待雨停,卻看見學生一個個奮勇無比的往外沖,且全是背離宿舍所在西區的狂奔。秋和本不是愛湊熱鬧的人,但卻受了某種神秘力量的牽引。是二教出了事,無數人冒雨聚在樓前。她快跑過去,奮力撥開人群。 視野中的一切演繹成冗長的慢鏡。熟悉的場景。熟悉的年輕面孔繞在周圍七嘴八舌。熟悉的警戒線封鎖了大門的入口。而情緒失控正不顧員警阻攔往裡沖的男生是她最熟悉的葉玄。 雨水順著教學樓的外牆走成蜿蜒的線下落,又將人的濕頭髮緊緊貼住臉頰。秋和怔怔的望著黑漆漆的入口,連呼吸也無法自主。她已經知道了這次的死者是誰。 已經知道的事不止這些—— 她又將會收到一封信,因為她秋和,是那個「被選中的人」。 一切因她而起。 §第九話 (一) 縱與橫鋪開網,黑與白咬住星位,虛無處張起角弓。我才意識到自己已深陷圍獵中心,無路可逃。對手的微笑刺破了我內心單薄脆弱的墨囊,繾綣的黑暗滅頂而來。 (二) 「秋秋,你又輸了。」圍棋限選課上的對決,烏咪已經贏了三次了。 棋盤紙上黑色棋子占住了一目了然的贏面,即使先手必須讓出7目半,也綽綽有餘。秋和懶得數目,把棋盤紙連棋子往外一推:「你自己擺圖形玩吧。」 「誒呀,秋秋怎麼能輸不起呢?你呀就是只顧眼前,老師剛才不是也說了嗎?下圍棋呢,不能只顧自己套路,要知道對方的棋子下一步回落在哪裡。高手一般都能預估出對方十步左右的落點……」 「我現在完全沒心思,連眼前都顧不上了,你自己玩吧。」 秋和籲一口氣,緊蹙眉頭從前往後捋了捋長髮。 她已經明白那句「不愧是我選中的人」是什麼含義。收到那條短信時,曾曄已死,而兇手也已落網,案情無可翻覆。所以,請君入甕的調換宿舍申請書,故弄玄虛的恐嚇信,不間斷出現的詭異白山茶,咄咄逼人的選擇題,她原以為都是哪個內心陰暗的變態愛慕者在嚇唬自己。但顧楚楚的死,使全校都在提醒自己——你與此有關,只是相關的聯繫使他們想不到。 時隔數月,陳妍又死於同一種謀殺方式——乙醚麻醉,氯化鉀飽和溶液致死。在光天化日之下,公共場所自然殺人,兇手的自負達致極限,甚至連作案方法都有著懲戒的象徵寓意,他毫無同情心,將她們視為死刑犯。 顧楚楚一案,警方與群眾潛意識中都認定王一鳴是兇手,由於既收集不到新的有效證據,又無法拘押「後臺很硬」的嫌疑人進行審問,案件便一直處於擱置狀態。 陳妍一案,根據法醫鑒定推算得出的準確死亡時間,可以排除王一鳴的嫌疑,這次他有確鑿的不在場證明。有人提出,也可能是效仿作案。 秋和無法用「每次她們被殺我都收到恐嚇信」去說服警方這是個連環殺人案。但連環殺人犯在選擇目標是通常有自己的變態標準,在這兩個案件中,她們的交集很可能在於與秋和的聯繫。另一方面,連環殺人犯還喜歡從被害人身邊收集紀念品。秋和打算從這個角度查起。 然而,理智與情感難以兼得,秋和擺脫不了案件與自己千絲萬縷的束縛。 陳妍比顧楚楚幸運一點,雖然同樣被殺後擺成撲在課桌上睡覺的姿勢,但很快就被下堂課來占座的同學不慎撞倒,屍體側向橫陳玉地面。因此,她在死亡兩小時五十五分鐘後就被發現了。 警方對此案暫無頭緒,只能從熟人開始排查。 在這個時段裡,秋和在一間封閉舞蹈房上體育瑜伽課,全班只有二十個人,無人進出。她的不在場證明又一次無懈可擊。但越是無懈可擊,越是引得薛濤懷疑:「你不是體育課4分學分修滿了嗎?怎麼會還要上體育課。」 秋和說:「我上學期腿骨折沒參加體測,因為當學期的成績不計入保研考評,所以我沒有申請緩考,而是請求老師及我掛科,這樣我本學期可以重修並順理成章取得體測機會。」 薛濤表面信服,心裡還是將信將疑,總覺得,這完美的不在場證明帶著太明顯的刻意。 秋和被排除了嫌疑,可葉玄卻沒那麼幸運。 據他自己所稱,當時他在校外的電影院看一場電影,但憑票根不能證明他真的進了場,能作證見過他的人也尚未出現。他與陳妍真正關係不為常人所理解,表面上看又是分手的戀人,落入了與曾曄案和顧楚楚案同樣的設定。更關鍵的是,顧楚楚案的主要嫌疑人王一鳴還與他是摯友,效仿作案不是不可能。 葉玄被拘留的具體原因,秋和不知道是因為殺人嫌疑還是因為情緒失控破壞犯罪現場妨礙調查。但這件事顯然是秋和靜不下來信從容思考的根本原因。 烏咪看在眼裡:「你懷疑葉玄殺了陳妍嗎?」 「不是他。」 烏咪歪過頭認真的觀察秋和,她好像不是在與烏咪對話,而是在進行自我暗示。 (三) 秋和知道,她無需絞盡腦汁去幫葉玄找出不在場證人,葉玄的父親有能力做出安排,但她始料未及,葉玄很快擺脫嫌疑,竟是因為烏咪作證。 從葉玄胸口抬起頭,。只是幾日不見,面頰瘦去七分,長出三分胡渣,形容十分憔悴,原本住著魂魄的眼眸裡空空如也。使他變成這樣的絕不是無法擺脫嫌疑的焦慮,而是失去陳妍的悲慟。秋和結束了這個由自己發起的擁抱,感到心如刀絞,但轉瞬間心裡又升起一股無名火。 「烏咪怎麼會……」 「我知道你在懷疑什麼,烏咪沒做偽證。她逛街買衣服,確實路過影院看見了我,知道我進影院的具體時間。我遲入場,還看了表,記得當時的準確時間,案發後我直接被拘留,她沒有機會和我交談,如果不是真的目擊證人,是和我對不上口供的。」 「你當時看見她了嗎?」 「那倒沒有。」 「因為趕時間?」 「不趕,我直到開演前至少會打十分鐘廣告。」 「那她也應該知道。在那邊看過電影的人都有這個常識,去年平安夜我都陪她去過。你進場時看表很正常,但為什麼烏咪碰巧看見你就會去看表?你能給我一個解釋嗎?」 「你說的對,這不是什麼絕密。她也許只是運氣好,正好猜中準確時間,十分鐘的範圍 本來就不大,她也不是分毫不差。但這又有什麼重要,難道你還以為我真是兇手,在不在場證明上撒了謊?」 「我只是覺得很不對勁。陣雨前是豔陽天,你知道烏咪白天出門的行頭,半條街的人都會圍觀她。她看見了你你卻沒看見她這不正常,你覺得你會比一個穿防護服戴防護帽全身泛銀光的人更引人矚目嗎?更何況,她要買衣服也應該是日落以後,她那樣出現在商場櫃檯,想要試穿多不方便。」 「那就當她是做了偽證吧。」 「但是為什麼?」 「研究這些有什麼用?」男生語氣中明顯流露出不耐煩。 秋和偃旗息鼓,以裝出來的不當一回事的神態笑著,用輕柔的動作撫住他的肩:「我只是好奇心作祟,百思不得其解,所以愈發想求解而已。」 愛情的效用遠甚於乙醚。 我吃過教訓卻忘得一乾二淨——要扭轉這種盲目執迷,全是枉然徒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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