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夏茗悠 > 塵埃眠于光年 | 上頁 下頁
四〇


  「陳妍來我家蹭飯吃,我麼趁機攤牌。你沒見那場面多好玩,陳妍說,我現在和王一鳴好了,但我和葉玄永遠是好朋友。我爸媽那臉色陡然一變。然後我接著說,是啊,我現在和求和好了,但我和陳妍永遠是好朋友。我爸媽那臉色估計永遠也換不過來了。」

  「誰跟你好了,神經病。」

  「說真的,咱週末去玉淵潭公園野炊吧,你,我,陳妍,王一鳴。跟大一那時候一樣。你要是想帶上你那小跟班也行。」

  秋和半響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烏咪:「她有皮膚病曬不了太陽。玉淵潭……現在不是櫻花節嗎?」

  「對,對你和陳妍來說是去賞花,對我和一名來說是去野炊」

  「好吧,那到時候見。」秋和掛了電話,長籲一口氣,預感到對她和陳妍來說是去火拼。

  她剛想回自己桌前,卻被郭舒潔拉住:「秋和,剛才那男的是誰?」

  「誒?葉玄啊。」秋和注意到她的神情有些不對勁,「怎麼了?」

  「……葉玄電話裡的聲音和在外面聽起來不同。」郭舒潔欲言又止。

  秋和倚著床架問:「他以前打來找過薛濤?」

  「不。」郭舒潔見到秋和的表情,下定了決心,往走廊裡看了一眼,關緊門,壓低聲音,「他打來找過曾曄,就在曾曄死前一天。曾曄接了電話臉色變得很難看。曾曄死的那天下午我從外面回來,聽見她又在打電話說什麼什麼……『真是神經病』之類的,見我進屋就掛掉出門了。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她。原先我以為兩個電話都是在跟歐陽吵架。」

  §第八話

  (一)

  用什麼詞彙去形容失望。

  我喜歡的歌手十幾年前在這所大學的食堂成名,他帶來滿腔真誠和銳氣,換取掌聲寥寥無幾。夜幕降臨,或許他曾坐在沒有一星燈光的石舫,嗅青草馨香馥鬱,聽書聲琅琅自神廟石階上流瀉,看垂柳伸展長臂在湖面下幻化詩人。

  撫平沮喪後釋懷一笑,恍然悟到這是別具風骨的校園——有思想,有理性,有精神的張力。

  他未被熱情以待,卻也沒有失望。

  失望是,十幾年後的我循著足跡尋至此地,此地以物是人非,滿目瘡痍。

  「還是那個問題,昨天中午十一點四十你在哪,在做什麼?」

  「在食堂吃飯。」

  「有誰可以證明嗎?」

  「如果沈芃沒有自殺,那麼此刻大家都會在議論另一個『大事件』。有個女人聲稱非我校男生不嫁,昨天跑去食堂蹭飯吃,問了一個陌生男生作秀。有兩個電視臺的攝像機在跟拍她。我不敢肯定有人能為我作證,因為她吸引了所有學生的目光。」秋和停頓下來,仿若出神,直到員警幾欲敲桌面提醒她才複又開口。

  「……如果向電視臺要剪輯前的影像,也許能找到我,悲傷的坐在那兒,不是個好背景。」

  (二)

  兩個女生走進45號寢室,其中一個的著裝簡直可以用詭異來形容,已是初夏卻包裹得嚴嚴實實,意料外表銀光熠熠,還戴著巨船似地寬沿帽,像盆要送進微波爐烤制的菜;另一個和她相比倒是正常多了青色T恤,胸口有灰色和暗粉的塗料,配的是燙藍牛仔褲,但還是看起來有點怪,這樣的色彩在夏裝裡很難尋覓。

  身邊的每個人都在議論沈芃自殺的事件,秋和和烏咪因為不能例外。

  「不是說她受不了處分的打擊才跳樓的嗎?怎麼你又成了嫌疑人?」

  「沈芃不是跳樓自殺的。出事時短信發了一半,收信人是我。上個月我被人從樓梯撞下來摔破腦袋,隨便查一查也知道和沈芃有關,再加上這整個月她沒有一天不在發短信騷擾我,手機裡應該都有記錄吧。」

  「他們……懷疑你把她推下樓?」

  「嗯。不過已經查了當時食堂的錄影,證明我在吃飯。」

  「真諷刺,明明本來是受害人,現在卻成了頭號嫌疑人。」烏咪打抱不平道。「沈芃他們樓以信號不好著稱,每天晚上窗臺一片螢光,非得把手機放在樓外才能發短信。可能是意外掉下樓吧。」

  「……你知道麼,她最後一條短信是發給我的。」

  「發了什麼?」

  「據說只打了七個字——『你和顧楚楚其實』——就出了意外,我也猜不到她想說什麼。」秋和直接擰開門把,開了門,薛濤在寢室。

  「反正不可能說出什麼好話。」一聽兩人對話就明白她們也在議論沈芃的事,薛濤不顯突兀的插進話來。

  秋和不打算在這話題上過多八卦,一邊放下包,一邊拍拍薛濤:「我在寫新劇本,你能給我提供點大學生活的素材嗎?」

  薛濤隨手指過角落裡厚厚一捆校報:「那就是我全部的大學生活。」

  秋和聽語氣注意到她今天有點煩躁:「怎麼了?」

  「楊鉻週末要回法國了,我想去送他又不想去,我最受不了這種哭哭啼啼的場面。」

  「他會哭?」

  「我會哭。」

  「沒看出來。」

  薛濤回過頭狠狠瞪了她一眼。秋和笑著把那一捆校報拎到自己椅子邊:「除了軍訓的時候,還有學生看這些東西?」

  「沒有。」薛濤恢復了一點,「你們班發過嗎?反正我們班是從來沒發,堆在會議室裡留著大掃除的時候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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