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夏茗悠 > 塵埃眠于光年 | 上頁 下頁
三二


  「你大概是什麼時候投稿給她的?」

  「去年七月。」

  「好吧,這件事我們再調查一下。沒有確鑿證據我們也不好妄下定論,你能留下真實姓名和聯繫方式麼?」

  「作者留的是深圳一所學校具體到年級班級的通訊位址並留下姓名:「我是住校生,平時都在學校。對了,我這篇稿子投給她之前在校刊上發表過,算證據嗎?」

  「當然算,你能給我們寄來嗎?」

  「我今天就寄。」

  校刊不是商業雜誌,這也不算一稿多投。薛濤對秋和說:「這下就好辦了。」

  「去年七月。」秋和喃喃念叨。她很快打開自己電腦的流覽器找到蘇靈的博客,那上面徵稿啟事的發表時間顯示為去年6月30日07:30:14.雖然秋和接手雜誌進行改版是今年五月,但改版前蘇靈就已經是雜誌的特約編輯,她第一次幫雜誌進行徵稿是在去年六月,作者七月投稿給她合情合理,可蘇靈在貼吧裡卻口口聲聲說「那時候我根本就沒有開始約稿」。

  而蘇靈博客中的另一個發帖紀錄又勾起了她的回憶,秋和在QQ中找出與蘇靈很早前的一段聊天記錄,發生在被投訴文章發表當期的製作時——

  秋和:

  《煙涼》不能上稿了。

  蘇靈:

  嚇?

  秋和:

  因為《煙涼》曾經發表過。

  蘇靈:

  ……煙涼發表過?怎麼可能!!你是相信我還是別人!

  秋和:

  什麼別人?你自己登記在博客裡說發表在別的雜誌了。

  蘇靈:

  哦,嚇我一跳,沒發表。當時編輯是跟我說要發這文,結果後來我拿另外一篇換掉了它,可是後來因為另外一篇字數過長,所以那一期我根本沒上文!

  秋和那時候並沒有覺得這段對話有什麼疑點,既然澄清了一稿多投,就按照原計劃刊登了《煙涼》,如今再回顧卻覺得哪兒都有點不對勁,秋和的確一直在指一稿多投的問題,可蘇靈一開始卻不像在回應一稿多投,尤其是「你是相信我還是別人!」這句。

  秋和又把貼吧裡的帖子看了一遍。

  有很多人支持蘇靈,也有很多人反對蘇靈。無論是支持她還是反對她的人,其中有大量ID註冊於近期,說明是來自兩派的馬甲。其餘一些跟風說自己也被抄襲的作者沒有登錄,直接顯示IP位址。秋和查了一下這些IP,分散於湖南、湖北、四川等地。

  她想起蘇靈和告狀作者都曾在雜誌官方論壇中登陸過,於是進入後臺去查看她們用過的IP地址。告狀作者只登陸過兩次,卻不是在深圳,居然是蘇靈所在省份的IP。而蘇靈的IP位址就更加匪夷所思,有美國的,加拿大的,日本的,唯獨沒有中國的,很顯然,她從一開始登陸官方論壇就在使用代理伺服器。一個人若非心虛,為什麼要如此謹慎地隱匿自己的蹤跡?

  秋和後來意外地在回收站裡找到一個帖子,告狀作者第一次到官網發帖時,蘇靈與她有幾個來回的罵戰。告狀貼是在這個帖子幾分鐘之後才發的。秋和問薛濤是否看過這帖子,薛濤的答案是否定的:「我平時也不太留意官網,當時一看告狀貼就直接讓網管刪了,可能他覺得這個帖子內容相近所以也刪了吧。我現在才覺得蘇靈這個人人品壞到了極點,你看她的措辭——有本事你就拿出真憑實據來,想這樣說就怎樣怎樣,都是激怒別人的。而且她用的是『我們』這個詞,這分明是挑釁嘛,所以作者才會覺得我們在包庇縱容她。你認為我們現在有必要向作者道歉嗎?」

  正值此時,出版社北京辦事處主任也發來短信詢問,網上的紛紛擾擾已經引起了出版社的關注,她瞭解了一下大致情況,便問:「蘇的短篇集你認為還值得做嗎?畢竟還沒跟她簽合同,社裡和我們個人都不用承擔責任。」

  秋和一言不發,既沒回應薛濤也沒回主任的短信,她神情呆滯,實則思緒飛馳,把所有細節過濾一遍,確定自己在與蘇靈面談前沒有漏掉什麼可以查證的了。

  (四)

  薛濤知道寒假時秋和到蘇靈所在的省份與她見了一面,新學期開學第一天就詢問詳情。秋和搖了搖頭:「我現在真不想管這件事了。」

  「怎麼回事?」

  「我在茶座見她,她媽媽陪她一起來的,對於抄襲一事她當然矢口否認。她說這個冤枉她的作者她知道是誰,她有個曾經的同班同學與她關係不好,後來轉學去深圳讀書。她媽媽當然也全心全意信任她,在全心全意信任她的人面前,我也不好質疑過多。只是我感覺,這個孩子和我以往認識的那個蘇靈判若兩人。在網上她活躍健談,思維敏捷,反應迅速。可現實中她卻內向木訥,我跟她說話常常是由她媽媽代答。開始我以為這很正常,很多人在網上和現實中不同,可談到後來我發現,事情並不是這麼簡單,我無意地提了一些平時閒聊時說過的話,蘇靈都毫無反應,她媽媽倒是大部分都知道。回家的路上我想著都害怕,我甚至連來見我的這個『蘇靈』是不是蘇靈本人都無法確定。這事還怎麼管呢?」

  薛濤臉上露出早有所料的笑容:「我想我大概能解釋那個小孩的反常。寒假裡我也搜集了一些線索。」她打開電腦找出截圖:「你來看。這是我在網上找到的徵稿啟事,八年前的一個雜誌,蘇靈就已經是特約組稿編輯。如果蘇靈果真像她所說的『今年十六歲』,那麼八年前她才只有八歲,有誰會聘請一個八歲的孩子當編輯?這也太離譜了吧。」

  見秋和沉默不語,薛濤繼續說道:「另外,我還找到很久之前的一起事件,因為時間太長,連原網頁都看不到了,我是通過百度快照發現的,她剽竊了一篇別人的文章被投訴,原作者姓趙,是保定的。」

  「這次投訴的作者還沒把校刊寄來嗎?」

  「放假期間我怕傳達室把郵件寄丟,特地叫她開學後再寄來。」

  「我不想再在抄襲事件上扯來扯去,投訴者多並不代表她真的做錯,畢竟她們也都沒拿出確鑿證據。但蘇靈這個人我不想留,我不喜歡與這種身份成謎的人共事。她十六歲也好,六十歲也好,都不會對工作帶來影響,可是她欺騙我,我很生氣。」

  「那你說怎麼辦?」

  「在徵稿網上發個通知,蘇靈工作失誤,未按期交稿,嚴重影響雜誌製作流程,雜誌社對此進行處理,以後她不再代表我們雜誌社約稿。」

  「工作失誤?」薛濤覺得這詞新鮮,蘇靈疑似抄襲和身份成疑,可怎麼突然冒出個「失誤」?

  「她上次鬧情緒壓稿不交不是工作失誤嗎?準確的說,已經算是瀆職了吧。」秋和淡淡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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