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伍美珍 > 同桌薄荷糖女孩 | 上頁 下頁


  惟有一個面色黃巴巴、上身穿著一件很舊也有點土氣的大紅色毛衣的女孩,她坐在荷音的上鋪,好象在看一本書,碰到我的眼光,便有點害羞地沖我笑了一下,那一瞬間,她顯得很甜美。我就像遇到了恩人,連忙向她點頭致意。

  心裡也長舒了一口氣——總算是看到一個正常的人。

  這個有點土氣的女孩子,就是寧檬。

  跟著荷音走出她們寢室的時候,我半開玩笑地說:「你們寢室簡直就是個女魔窟!」

  荷音苦笑:「簡直就是地獄!」

  我有點擔心地看著荷音,那天在馬臉那裡的遭遇,我不想告訴她,因為荷音畢竟和她在一間寢室,我怕荷音因此和馬臉腦翻,這對荷音並不好。

  「小田,考上大學以前,我無數次地憧憬過大學生活,可是,到了這裡,我才知道,周圍這些人的素質有多差。」

  荷音歪了一下腦袋,伸出手來,理了一下被風吹亂的頭髮,然後搖搖頭,似乎想把頭髮「搖勻」一般。

  我扭過頭,傻傻地看著荷音的動作,她的一舉一動,依然和幾年以前一樣,顯得有點稚氣,又有點傻氣。

  唯一有所變化的地方,就是她比以前更漂亮了。

  荷音看著我,彎起嘴角,甜甜地一笑。我在心裡歎了口氣,怎麼看,荷音也不像是大三的女生。如果說她是中學生,肯定有人會相信的。

  我想到她們寢室那幾個「女魔頭」,看起來個個都像老女人一樣,特別是那個馬臉,我覺得她很醜哎!

  不過,寧檬和她們是不一樣的哦。

  我突然就呵呵地笑出聲來了。

  「你笑什麼?」荷音奇怪地問我。

  我忍住笑,對荷音說:「如果F大要選醜的話,候選人肯定要被你們寢室壟斷。」

  荷音攥起小拳頭打了我一下,落在我手臂上,份量輕輕的,不疼,倒是有點癢。

  「荷音,」我站下腳步,突然認真地問她,「你比她們都漂亮,肯定有N多的男生追你吧?哦,怪不得,我明白了……」

  我話說了一半,又徑直朝前走。

  荷音吧嗒吧嗒地追上我,「喂,你到底想說什麼呀?小田!」

  我故意不理她,而是一直一直地快步朝前走,走到街邊的一間冷飲店裡,我就跨了進去。然後大搖大擺地在靠窗的一個位置上坐下來,笑著看荷音慢吞吞地走進來。

  她撅著嘴,眼裡卻不小心暴露出了笑意……

  這時,我似乎聽到了寧檬輕言細語地叫我的聲音。

  「小田……小田……」

  「啊?什麼事?」我從恍惚的回憶中猛地醒過神來,看見寧檬有點可憐巴巴地站在我面前。

  這小丫頭,總是這樣一副哀哀的表情,像個受氣的小媳婦一樣。

  我心裡「咯噔」一下,慌不迭地去看荷音,喔,她仍然像剛才一樣在昏睡,吊瓶裡的滴液,也像鐘擺一樣精確地運動著:滴——噠——滴——噠……

  「怎麼了?」我然後才顧得上去問寧檬。

  寧檬的表情很奇怪,她臉漲得通紅通紅的,嘴裡吱吾著不知在說什麼。

  「你到底想和我說什麼?」我奇怪地問她。

  寧檬走到床頭櫃前,手裡抓著那個透明方便袋,低下頭,小聲地說,「小田,你能不能出去一下?」

  我下意識地站起身來,雖然忍不住很想問她為什麼,不過,我是個男生,她是個女生,看她那表情,好象是女生的秘密不便和我說一樣。

  我於是走出病房,順帶帶上了房門。

  真是個神秘的女生!

  我站在病房外面的走廊裡。走廊的窗戶關得緊緊的,因為病房裡面有暖氣的緣故,玻璃上佈滿了水汽,消毒藥水的氣味有點刺鼻。周圍擠著病人和來探病的人,吵吵的人聲,夾雜著暖氣,顯得更加燥熱了,我脫下了身上的棉衣。

  走廊窗外不遠處,是醫院的鍋爐房,不時地發出「噗嗵噗嗵」的巨大響聲,像是一個患了哮喘病的巨人。

  我忽然看見玻璃上的水珠凝成了一道水流,順著玻璃自上而下滑落,像是人的眼淚……

  荷音,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她遇到了什麼麻煩?

  吞了半瓶安眠藥呢!

  我咬著牙,用食指重重地把玻璃上的那道「眼淚」抹去……

  身後寧檬在喊我,我回過頭去,她站在門口看著我說:「好了。」說完,就自己扭身進了病房。

  我拎著棉衣,跟著走進去,荷音依然是以臉朝天的姿勢在昏睡。

  我突然很擔心她這樣子昏睡下去,是不是永遠都會醒不過來了?想到這裡,我感到心臟像是被一顆釘子給釘住了一樣,悶悶的。

  寧檬沒和我說話,她探過身去按了一下病床頭牆壁上的叫鈴,我這才發覺,滴液已經到了瓶子底部了。

  護士像一陣旋風一樣刮進來,麻利地換下一個新的灌滿了藥水的吊瓶,又仔細地調了一下滴液的速度,最後掀開被子查看荷音手上的針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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