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伍美珍 > 鬼馬小女生 | 上頁 下頁
十九


  實話說,今天咱媽看起來,很有那麼一點叫做「風韻」的東西。

  不過我偏偏要這麼說她:「媽,你長得醜又不是你的錯,可是,長得醜卻又跑出來到處嚇人,卻是你的不是了!」

  我同學聽了,捂著嘴巴躲一邊咯咯笑。

  我一來勁,又打量著我媽說:「你這身打扮出來,一路上都不知道被多少重案組盯過。以後我跟著你出去,不成了一黑社會老大身後再跟一個小混混了?」

  「大頭馬,我打你啊!」

  小霞柳眉倒豎,舉著拳頭威嚇我,淑女風範全無——她是氣我完全否定她今天在我媽身上做的努力。

  我媽聽了我的話,不以為忤,反倒嘿嘿一笑。

  不久後,我看到媽發在報紙上的一篇散文《追星女兒》,她說的「星」,當然不是一般的明星,而是星爺。她把我那天對她說的話,一字不拉地全寫進去用來換稿費了。

  我追著她要分我那份稿費,被我媽蠻有理由地拒絕了,她說:「照你這麼說,周星遲也要找我要分稿費了!」

  §一個人的晚餐

  下午的時候,我媽突然接到一個電話,說有個人在醫院快不行了。那個快要不行的人我媽不認識,但打電話的人是我媽的好朋友,而那個快要不行的人,又是打電話的人的親爹或是親媽,所以我媽才放下電話,就慌慌張張地換衣服。

  「大頭馬,晚上我肯定很遲回來。」我媽一邊換衣服一邊說。

  「那我的晚飯怎麼辦?」我憂慮地問。

  我爸昨天就出差了。

  民以食為天,我大小也是個公民。天要下雨,娘要看人,我要吃飯!

  「你這幾天肚子不好,吃乾淨點,就去吃麥當勞吧。」

  我聽了,心中一喜。

  「錢呢?」我問。

  可惜,催命的電話又響了起來。

  我媽用穿了一隻袖子的手拿起聽筒,連我都能聽見那邊的哭聲:「哇哇哇哇哇——俺的娘啊——哇哇哇——」

  人死了嗎?

  我媽不會不去了吧?不去我的麥當勞就要泡湯了!

  「哎,小意啊,你們這是幹嗎?人還在裡頭做手術呢,你們哭什麼?放心,我就去,那裡的醫生我全都認識!」

  我媽一連聲讓那邊的人放心,自己卻慌得像要去救火一樣。

  「大頭馬,煤氣灶上燒著水,你看著啊!」我媽拉開門就走。

  「錢呢?」我追到門口。

  「對了,我的電腦還開著,你替我保存檔後關上!」我媽已經下了兩節樓梯,回頭又對我說。

  「錢呢?」

  可是我媽已經蹭蹭蹭地下樓了。

  我趕緊跑回家中,拿起電話就撥通我媽的手機。

  「喂——」我說。

  「啊大頭馬,我差點忘了,出版社的張叔叔要來我們家,你把電腦旁的綠色軟碟交給他就行了!」

  「錢呢?」我說,但回答我的是「嘟嘟嘟」的掛機聲。

  結果,這頓晚餐,我只吃了兩個包子,是在樓下北方人開的露天麵點鋪子買的,那裡的包子和饅頭大喇喇地擺在一個大蘿筐裡,與蒼蠅們親密接觸。

  §我爸內心的隱痛

  我爺爺和奶奶都在安慶,我爸是家中的獨子。聽我媽說,安慶是個非常重男輕女的地方,所以我爸從小就是那種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小孩。

  這個小孩就是從小被寵得太多,所以長大後才這麼懶惰和霸道,不幹家務活,還成天和我搶電腦和電視遙控器。

  這一切都怪誰?怪我爺爺和奶奶!

  不過我爸這個人,有個最大的優點,就是從來不逼著我去考高分,也從來不像個偵探,天天盯著我「寫作業寫作業」,他對我功課上的要求是:「只要考及格就行了。」

  我學寫小說的時候,遭到我媽的批評和打擊,我爸就站在我這一邊,他對我媽說:「大頭馬寫東西,只能表揚不能批評!」他把這叫做「鼓勵教育」。

  一開始我都沒意識到我有這麼一個爸爸是多麼難得,後來耳聞目睹了同學爸爸的各種惡劣行徑之後,才痛感自己老爸決不是個一無是處的人。

  我雖然是個女孩子,但沾了我爸爸是獨子的光,所以遠在安慶的爺爺奶奶還是蠻關心著我的,尤其是我爺爺,至少每星期給我打個長途電話,過問我的學習,還在電話裡遵遵教導我要刻苦學習,不要像我爸爸那樣……

  我每次都是聽得右耳朵進、左耳朵出,嘴裡像吐瓜子一樣,不斷地吐出「嗯恩恩恩……」。

  有一天,我們一家三口人很難得地坐在家裡一起共進晚餐的時候,我頭腦裡靈光乍現,突然浮出了爺爺那句滄桑的話:「不要像你爸爸那樣……」

  我對這句話有所疑惑,便拿出來請假父母大人。

  為父的一聽我的疑惑,只是支支吾吾地不肯說;我娘卻笑了起來,她終於告訴了我一個秘密——其實我這從小就集「萬千寵愛於一聲」的老爸,在他的三個姊弟中,是挨打受罵最頻繁的一個!

  「啊?」我驚訝得連飯都不知道怎麼吞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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