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尾魚 > 怨氣撞鈴 | 上頁 下頁
三三〇


  §番外 第五章

  中飯的時候,神棍出人意料吃的最快,吃好之後抹抹嘴巴,開始依依不捨挨個看,看完毛哥看毛嫂,看完毛嫂看季棠棠。

  每個人都被看得如芒在背,毛哥斜他:「你有病啊?」

  神棍把空碗往前一推,鄭重宣佈:「我要走了。」

  意料之中的,所有人都停下了,季棠棠剛伸筷子夾菜,還沒挨著菜邊,又慢慢縮了回來。

  末了還是毛哥開口:「住的好好的,為什麼走啊?」

  神棍說:「不自由!」

  毛哥沒好氣:「你TMD還不自由,住這你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想溜就出去溜溜,沒事還打個老母雞,你還好意思說不自由?」

  神棍鄙視地看毛哥:「小毛毛,我叫你多讀點書多讀點書,有吃有喝就叫自由了?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

  神棍說走是真走,吃完早飯就回房收拾東西去了,季棠棠倚著門框看他他也不知道,屁股撅得老高往自己的麻袋裡裝筆記本和稿紙。

  季棠棠忍不住了,問他:「你真走啊?」

  「是啊。」

  「那也別這麼快啊,遲兩天唄,毛哥說岳峰車子要是開的快,今晚就到了。」

  神棍突然就哲了:「見不到就下次再見唄,隨緣了。」

  季棠棠還是不死心:「前面都沒說要走啊,你這太突然了……」

  正說著,毛哥從邊上經過,朝季棠棠招手:「來,丫頭過來。」

  季棠棠蔫蔫的過去,毛哥勸她:「你別管神棍發神經,他就這樣的,有一次也是跟我們一起住了十多天,前一秒還在聊中午涮火鍋吃,外頭飛過一麻雀,他馬上說他決定像雄鷹一樣飛翔,中午飯都沒吃,拖著麻袋就走了。他這趟為了搞什麼創作,在我這住了真挺久的,他要走那絕對隨時的,真的。」

  道理都理解,擱這二貨身上也合情合理,可就是心裡彆扭,毛哥走了之後,季棠棠又倚回到門框邊看神棍收拾東西:「你不是說要雇我嗎,我連一天班都沒上你就走了。」

  神棍皺眉頭:這真心是個問題。

  他從麻袋裡抽出手稿的前半遝,很是大方的遞給季棠棠:「這樣吧小棠子,你先整理著,等過一陣子,咱再見面的時候,我再驗收。」

  一陣子,那是幾個月,還是一年啊?

  整個下午,毛哥都在幫神棍拾掇東西,問他,這個要不要,那個要不要,牙膏癟了,要不要換管新的,衣服袖管起毛了還帶不帶了,聽的季棠棠心裡鼓脹脹的難受,末了拖了張小板凳,坐到客棧大門口去了。

  毛嫂出來過一次,見她一個人坐著發呆,問了她一句:「拉姆你幹嘛啊?」

  也就隨口問問,不當真指望她答,她走了之後好久,季棠棠才低聲說了句:「曬太陽。」

  毛哥客棧前頭的路很寬,遊人很多,有時候會過車,轟轟的聲音,太陽漸漸落下來,這一天夕陽的光格外紅,燒的天邊的雲發燙,居然讓她想起了多瑪。

  有時候,多瑪日落,部落的小孩子們會攆著藏狗鬧成一團,女人們圍坐在邊上撚犛牛尾的氊子,男人們哈哈大笑著聊天,或者喝酒。

  她是從來不參與的,站的很遠,摩挲著藏袍上繡的紋絡,覺得那熱鬧與自己無關。

  奇怪,現在的心情,居然和那個時候是一模一樣的。

  神棍要走,她也沒想到自己會這麼難過,這些日子,和毛哥一家還有神棍生活在一起,幾乎忘記了去想以前和以後,覺得日子會這麼一直快樂下去,覺得神棍會一直在邊上發神經,和她結伴做壞事,張著彈弓打老母雞。

  她沒有親人,下意識裡覺得神棍他們就是最親的人,忽然有一天,這些人告訴她,千里搭長棚,沒有不散的宴席。

  神棍終究是要拖著麻袋到處亂走,時時推著鼻樑上的眼鏡追尋他的玄異故事的。

  毛哥這裡,終究也不能長住的,作客作客,到底有個盡時。

  下一次,能和毛哥神棍他們這樣聚在一起,要等到什麼時候呢?

  不遠處響起摁喇叭的聲音,三聲,又三聲,再三聲。

  還有沒有公德心了,吵什麼吵?

  季棠棠負氣一樣抬頭去看,夕陽的餘暉中,她看見一輛車。

  她的車,岳峰的車,風塵僕僕,穿山過水,還是一幅敦敦實實的樣子,像個久違的老朋友。

  嶽峰說:「媳婦兒,你傻啦?端個小板凳坐門口,討飯你也缺個盆啊。」

  季棠棠的眼前刷的就模糊上,顧不上嶽峰詫異的目光,撲進他懷裡哽咽著哭出來。

  嶽峰摟著她,很有點不知所措,過了一會,他沖著聽到喇叭聲迎出來的毛哥毫不客氣開火。

  「我媳婦兒交給你們十天不到,這見到我的表情,跟被後媽虐待了整三年似的,你倒是給我解釋解釋!」

  毛哥要是能解釋出來,才真是白日見鬼了。

  進屋之後,他幫著岳峰給季棠棠遞紙巾,挺沒底氣地說了句:「剛還好好的啊,太想你了,看到你給激動的吧?」

  季棠棠這一哭,把心裡頭那團攪不開的鬱結給哭散了,倒也沒那麼難受了,想想又覺得自己有點小題大做,怪不好意思的,趕緊說了句:「沒什麼。」

  嶽峰不幹:「媳婦兒你別怕,現在咱自己人來了,你跟我說,是不是我走這幾天,毛子沒讓你吃肉?」

  說完了又凶毛哥:「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每頓要保證棠棠三斤肉,不然指定掉膘,賣不出好價錢!」

  季棠棠紙巾捂在臉上,噗一聲笑噴了,毛哥看出來是沒自己啥事了,沒好氣甩手出門,院子裡遇到毛嫂,還直跟她抱怨:「兩個人都精神病院翻牆出來的。」

  弄清原委之後,嶽峰又好氣又好笑,心裡頭還真有點泛醋勁兒:「棠棠,作為人家女朋友你好意思麼?為了另一個男人哭的稀裡嘩啦的你就一點也不慚愧?」

  季棠棠吸吸鼻子,腦袋一昂,慢吞吞說了句:「至情至性,發乎情,止乎禮。」

  嶽峰氣了,伸手就去擰她腮幫子:「還拽文,再拽?」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