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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三


  她站在車子前頭,愣愣地看著,偶爾遲疑地伸手去摸車前蓋,然後圍著車子走了半圈,伸手擦擦車玻璃,腦袋抵著車窗向裡張望。

  陳二胖大老遠就朝她招手:「哎,哎,你是不是就是那個什麼……拉姆?」

  她聽到聲音,猛的一驚,迅速回頭看了陳二胖一眼,接下來,她做了一件叫陳二胖傻眼的事情。

  她拔了車鑰匙,車門一開,整個人鑽進去了。

  陳二胖愣了足有五秒鐘,什麼拉姆不拉姆,他再也管不著了,氣急敗壞地大叫:「哎,你不要亂動峰子的車啊!」

  他沖到嶽峰的車子前面想開車門,這姑娘似乎對這車子不陌生,居然趕在他前頭把門給鎖上了,隔著茶色玻璃,又看不到她長的樣子,陳二胖急得汗都出來了,藏族姑娘哪會開車呢,萬一她在裡頭亂摸亂動,把車撞牆上,岳峰這種寶貝車跟寶貝命似的,可不得把他皮都給揭了?

  他握著拳頭砰砰砰砸窗子,然後又趴到車前蓋上砰砰砸前視窗,邊砸邊叫:「你倒是出來啊你,哎你這個人講不講道理啊你!」

  鎮醫院挺小的,陳二胖這裡敲鑼打鼓,很是惹人注意,很快周圍就站了一圈人,有幾個在醫院裡幫忙找人的車友也被吸引過來了:「胖子,你趴車蓋上幹嘛呢?」

  陳二胖氣壞了:「這女的,跑人車子裡算怎麼回事呢?」

  任憑他這兒怎麼發飆,裡頭的姑娘就是不挪窩,可把陳二胖給氣糊塗了,過了會那幾個喇嘛和藏族人也過來了,央宗先認出來:「是拉姆,拉姆在這兒!」

  後頭的桑珠活佛松了一口氣,央宗和那兩個喇嘛也過來敲窗戶:「拉姆,開門,不送你去拉薩了,送你回桑紮,好不好?」

  拉姆抱著膝蓋坐副駕駛上,就是不吭氣,後頭的車友給陳二胖支招:「打電話給嶽峰啊,讓他帶車鑰匙來開門啊。」

  陳二胖吐血的心都有了:「鑰匙讓她拔了!帶在車裡頭呢!」

  說完了,氣的又是一通敲窗。

  不知道是不是幾個人敲窗的聲音太吵,把拉姆給氣著了,她突然在副駕駛的座上跪起身子,刷刷幾下子把車窗搖下來,對著陳二胖惡狠狠吼了句:「我的車!」

  陳二胖也賊精的,一見車窗搖下來了,迅速伸手進去開車門,拉姆沒想到車門就這麼被他開開了,眼淚差點都出來了,陳二胖滿心沒好氣的:「下來下來。」

  拉姆拼命搖頭,一邊搖頭一邊往主駕駛座上縮,陳二胖慌了,那邊都是方向盤把手變速杆什麼的,讓她這麼亂動一氣給帶起來了還得了?他趕緊探身過來拉她,剛拽住她胳膊,她就不行了,歇斯底里的大叫:「我的車!岳峰的車!」

  陳二胖先還沒反應過來,反應過來之後整個人都傻了,說:「你說什麼?誰的車?」

  他盯著這個姑娘看,忽然覺得,這姑娘的眉目挺熟悉的,似乎在哪見過。

  僵持中,身後傳來嶽峰的聲音:「胖子,你讓開。」

  §大結局 第八章

  陳二胖沒挪窩兒,直覺就差那麼一丁點兒就要想起來了:「哎,峰子,她不就是那個……那個……」

  話沒說完,被嶽峰揪住後領口狠狠搡到一邊去了。

  嶽峰盯著拉姆看,拉姆在那被陳二胖氣的直哭,低頭拿手背抹眼淚,抹了一陣子抬頭看嶽峰,目光相觸的刹那,嶽峰突然就站不住了:「棠棠?」

  拉姆跪起身子盯著他看,過了會,估計是覺得這個比陳二胖好欺負,惡狠狠強調了句:「我的車!」

  嶽峰下意識說了句:「是,你的車。」

  拉姆愣了一下,沒想到這個人好欺負到這份上,原本是攢足了勁要吵架的,現在也沒對手了,末了只好狠狠瞪他一眼,砰一聲,又把車門給撞上了。

  嶽峰原地站著不動,過了會扶著車身慢慢蹲了下去,陳二胖有點慌,也蹲下了問他:「峰子,怎麼了?」

  嶽峰低聲說了句:「沒事,你讓我緩一緩。」

  陳二胖手足無措地站起來,周邊無關的人眼見沒熱鬧可看,也就議論著四下散去了,一道來的車友三兩聚在一起竊竊私語,那幾個多瑪藏人面面相覷的,小聲用藏語跟央宗幾個詢問著什麼。

  一群人中,只有桑珠活佛輕輕笑出聲來。

  沒人能把季棠棠拽得下那輛車子,央宗怎麼跟她許諾送她回桑紮都不行,她慢吞吞地說:「不用你們送了,嶽峰會開車送我的。」

  同樣的,也沒人能上得了那輛車子,嶽峰試圖跟她說過話:「棠棠,我是嶽峰。」

  「嶽峰穿的不是你這衣服。」

  隱藏的臺詞是:你這個騙子!

  嶽峰沒辦法,又小心翼翼徵詢她的意見:「那我能上車坐會嗎?」

  回答的斬釘截鐵:「不行,嶽峰的車子!」

  嶽峰老老實實哦了一聲,走到不遠處的草坪水泥階臺上坐下,陳二胖氣不過,隔著窗戶凶她:「你的車啊?沒見過臉皮這麼厚的!」

  一群人中,只有陳二胖對她最不客氣,季棠棠有點怕他,沒敢吭聲,直到他走了才小聲嘀咕了一句:「就是我的車。」

  陳二胖本來就胖,這心頭一躁,就更熱了,手扇著風一屁股坐到岳峰邊上:「這怎麼整啊,就讓她待車裡啊?」

  岳峰似乎根本沒覺得這是個問題:「人在老子車裡,還怕她跑了啊。」

  陳二胖抬頭看車子裡的季棠棠,剛才他們已經跟桑珠活佛有過一番基本資訊瞭解了,但依然忍不住恨的牙癢癢:「論理她生病,我不該跟她計較,可是峰子你沒見她那小人得志的模樣,欺軟怕硬的主這是。你看我說她她就不敢吭氣,你一開口她就吼你,對這種腦子不清楚的,你就得凶點,不然還不得騎到你頭上來。」

  嶽峰也抬起頭,看著季棠棠只是笑,半晌說了句讓陳二胖差點飆血的話:「老子喜歡,關你屁事。」

  陳二胖氣的騰一下跳起來,一腳踹嶽峰肩上,同時暗暗做好準備,預計著會像以前在部隊似的,被嶽峰追三圈揍一頓,誰知道嶽峰身子晃了晃又坐正了,同時慢條斯理拿手撣了撣被踹的地方:「爺今兒心情好,不跟你計較,踹一次還免費送一次,來來,再踹!」

  陳二胖看鬼一樣看他:「你有病吧?」

  嶽峰哈哈大笑,往後一仰就躺到草坪上,雙手枕在腦袋後面看天:「就是有病,怎麼著,咬我啊?」

  陳二胖啐了他一口,氣哼哼地轉身就走。

  獅泉河的天真藍,一絲雜質都沒有,嶽峰眯著眼睛看天,不知是不是被太陽給曬的,眼角酸酸的有點澀,但是心裡頭滿滿當當的都是踏實的感覺。

  有人走過來,紅色的袈裟下擺,起了毛的僧鞋,嶽峰忽然反應過來這是桑珠活佛,趕緊撐了手臂站起來,活佛面前,還是不敢造次的。

  桑珠活佛雙手合十,向他行了一禮,問他:「和拉姆是不是早就認識?」

  嶽峰覺得不該隱瞞也不想隱瞞:「是。」

  「我聽說幾天前,拉姆給人打過電話,是不是打給你?」

  「是。」

  桑珠活佛點頭,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頓了頓又問:「拉姆現在這樣,你不擔心嗎?」

  嶽峰不明白:「擔心什麼?」

  「她不記得你,像個不經事的小孩子。」

  從再次見到季棠棠到現在,嶽峰幾乎沒去想過這個問題,也不覺得這是個問題,他想了想,很誠懇地回答桑珠活佛。

  「桑珠上師,能夠再見到拉姆,我已經很滿足了,對我來說,這是老天格外照顧,不敢要求更多,我怕要的太多,貪心不足,連眼前的都守不住,我真的滿足了,真的。」

  說到最後,忽然想起上次,光頭問他同樣的問題,他還曾經遲疑,這一次答,真真真正是發自肺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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