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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〇


  回答的時候,毛哥多了個心眼,也替嶽峰打了掩護,說員警同志我們峰子跟這姑娘也就是路上認識互有好感,但他對這姑娘來歷也不怎麼清楚,你們也知道,這種男歡女愛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哪至於去查人家戶口呢?我真沒想到這姑娘會做這事,這是犯法啊這是。

  說這話的時候,他挺慚愧的,覺得怪對不起季棠棠的,但是沒辦法,人死了就是死了,多推給死人一點是一點,撈出活人最重要。

  而隨著調查的進一步深入,情勢也是對岳峰他們有利的,很多人可以證明季棠棠和嶽峰真的認識不深,比如去古城調查的人問了小米和石頭,他們都記得季棠棠這個女客,也記得她和嶽峰認識,但就是普通朋友,不是情侶。

  最關鍵的一點來自對季棠棠的調查,那就是,查來查去,根本沒這個人!

  確切來講,擁有身份證的原主幾年前已經去世了,但是不知道什麼原因,她的各項資料檔案都沒有消除,而是被另一個神秘的人接手使用,直到此次秦家的爆炸案。

  也就是說,從某個角度來看,岳峰、毛哥、光頭都可以是被蒙蔽的「受害人」,因為自始至終,他們都不知道面前站著的這個女孩兒是假冒的。

  他們甚至有一個假設,由於嶽峰的特殊身份,他是死者秦守業的女兒秦苗的前男友,如果季棠棠一開始的終極目標就是秦守業,那麼季棠棠接近嶽峰,是否根本不是為了感情,而是別有圖謀?

  疑竇叢生,百思不得其解,秦家那條線也是不查則已,一查四處起火:你秦守業作為國家公務人員,擅自離崗數十日已經非常有問題了,更何況據目擊者稱,他們一行足有十六七個人,大多數是青壯男。

  想幹嘛這是?家族旅遊?騙鬼呢?

  而且嶽峰的傷不是假的,發現嶽峰的地點跟秦守業最後一次在廣西露面的地點是一樣的,很明顯是秦家人幹的,於是局子裡又有另一重偏向情感糾紛的假設:是否是秦守業遷怒于嶽峰的移情,為了女兒帶人報復打傷嶽峰,那一頭季棠棠為了洩憤,所以炸了秦守業的家?

  雖然不合理的成分多,但是殺人的大多情感衝動,有幾個合情合理的?有人為了女友父母不同意兩人交往就操把菜刀砍了一大家子的,有人為了搶停車位就能拼個你死我活的,走極端的大有人在,要都能心態平和一笑置之,這世上早不需要員警和法庭了。

  兩條線並查,查著查著都查不下去,季棠棠身世成謎,秦家也是雲遮霧罩,而且據說,秦家人走動了之後,上頭有把這案子叫停的意思。

  所以再從嶽峰這裡入手,多少有點碰運氣的意思,調查的人都沒報什麼太大期望,但萬一走了狗屎運踢出塊金坷垃呢?

  因為嶽峰情緒太過激動,詢問筆錄也就相應推遲,下午的時候,嶽峰的情緒稍微平復些了,毛哥斷斷續續給他講了發生的事情,嶽峰聽完了,只說了句:「挺累的,毛子,我睡一會。」

  他這一睡就睡了很久,到晚間熄燈的時候也沒見醒,毛哥打發光頭回去,自己在醫院陪床,半夜起來去衛生間,怕吵醒嶽峰,也沒有開燈,摸黑回來,掀被子上床的時候,朝嶽峰那頭看了一眼,忽然愣了一下,揉了揉眼睛,又看過去。

  沒看錯,嶽峰的眼睛是睜著的。

  毛哥暗暗歎了口氣,又掀被子下床,拖了張凳子坐在嶽峰床頭,叫了聲:「峰子。」

  岳峰沒說話,毛哥想開燈,想想算了,下了一天的雨,晚間已經停了,空氣濕濡濡的,朝窗玻璃上看,還能看到雨滴的印子,毛哥說:「峰子,我開個窗,透個氣。」

  窗子推開半扇,冰涼而又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靜下心聽,能聽到外頭草地上不知名的蟲子啾啾的叫聲。

  嶽峰忽然說了句:「毛子,棠棠為什麼這麼做?」

  毛哥愣了一下,他對季棠棠的身世瞭解的很少,根本沒什麼發言的立場,頓了很久才似是而非的說了句:「我也不知道,逼急了吧,人要不是逼急了,誰會願意把自己搭進去?」

  「可是為秦守業這樣的人,值得嗎?」

  「峰子……」

  「我挺氣她的,真的,我們熬了那麼久,兩個人,什麼事都遭了,都挺過來了,她為什麼就放棄了?那個時候秦守成跟我說,別衝動,活著才有希望,他說棠棠在外頭等我,我要是出事,她得難過死。我聽他的話,我拼命的爬,拼命爬,我就想著,不要叫她為我難受……」

  他說不下去了,把頭偏向毛哥看不見的枕頭內側。

  毛哥吸了吸鼻子,抽過床頭櫃上的紙巾擦了擦,幫著嶽峰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行了峰子,別多想了,事情已經這樣了。」

  「值得嗎,為秦守業這樣的人渣?她做這個決定之前,哪怕不想想我,也想想她自己,秦守業他配嗎?值得她把自己搭進去嗎?」

  毛哥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沉默很久之後才說了句:「峰子,別多想了,會過去的。」

  嶽峰笑起來:「是嗎?多久?一年,十年,還是一輩子?」

  他深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又睜開。

  「今兒我才知道什麼叫親者痛仇者快,這輩子最痛的一刀子,她給的,真的,毛子,她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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