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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六


  嶽峰想了想:「要麼還是東線吧,九寨黃龍的景色好一點,淡季人少,下雪的話跟童話世界似的,唯一就是冷,你得多穿點,免得凍掉爪子。」

  即將到來的旅行,聽起來都充滿憧憬,季棠棠閉上眼睛:「那多給我照點相,我四年都沒拍過照了。」

  嶽峰點頭:「不過川北藏區,康巴藏民比較多,藏民都比較多情,棠棠,到了那邊請安分一點,你現在是有主的人了,不要隨便勾三搭四……」

  季棠棠想睡了,但還是被他逗樂了:「你倒是好意思說這種話,論勾三搭四,我哪比得上你……」

  她說著說著就沒聲息了,嶽峰低下頭,見她鼻息清淺,知道是累了,也就不再出聲,伸手慢慢調暗燈光,然後把被子往上拉了些,再看她時,忽然覺得她眼角有瑩光一閃,湊近了看,好像是眼淚。

  嶽峰心裡升起一陣異樣,怔怔地伸手幫她擦去,就聽她模糊地說了句:「嶽峰,會好起來的吧?」

  像是夢話,又像是無數惆悵幻化出的嘆息,嶽峰伸手摟緊她,低頭輕輕貼住她的臉,說了句:「乖,會好起來的。」

  毛哥抱著大禮盒小禮盒回房,剛撳亮燈,就看到床上相擁而臥的兩個人,兩人都睡著了,呼吸勻長寧靜,嶽峰的下巴抵在季棠棠額頭上,看著叫人心暖暖的,毛哥愣了一會,輕手輕腳放下禮盒,關了門又無處可去,只好在樓下沙發上坐著,半個小時之後,成功攔截歸來的神棍。

  神棍對毛哥不讓他上樓這一點非常不解,毛哥解釋:「峰子在樓上睡覺。」

  「他睡他的,我又不吵他!再說了,還得給我報銷網費和可樂錢呢……」

  毛哥急中生智:「主要是我想跟你探討一下那個那個,鬼魂的生成原理!」

  神棍驚喜莫名:「真的?小毛毛,你確定?」

  毛哥走到絕路,腦子裡突然跳出一個驚絕的比喻:他覺得自己像是一個空曠的山谷,山谷中央充斥回蕩的,都是一個聲音:我不願意我不願意我不願意!

  毛哥帶著壯士斷腕的豪情哭喪著臉答:「我確定以及肯定!」

  車子在自家三層別墅前停下,秦守業臉色很疲憊地拎著行李下來,走到鐵門前撳了鈴,門開了,苗苗的媽媽姚蘭急急迎上來:「可算是回來了,這趟怎麼假期安排去兄弟縣市考察,好在還能趕上過元宵……」

  說到這裡,忽的住了口,斟酌了一下秦守業的臉色:「怎麼了,進展不順利?」

  「基層的事太煩了,」秦守業伸手擰了擰眉心,「太累了,晚飯你們自個吃吧。」

  姚蘭遲疑了一下:「那個……苗苗回來了,說想跟你聊聊。」

  秦守業愣了一下,順手把行李包遞給姚蘭:「小鄭也跟她一起?」

  姚蘭搖了搖頭,很有些憂心忡忡:「老秦,我覺得小倆口處的不太好,這才幾天啊,你沒看苗苗瘦的……」

  秦守業拍拍她肩膀:「沒事,我上去跟她聊聊。」

  姚蘭說的沒錯,結婚沒幾天的功夫,苗苗整個人都脫形了,神情委頓不說,黑眼圈都出來了,看到秦守業時,剛叫了一聲爸,哭音就出來了:「我想離婚。」

  擱著平時,秦守業估計會劈頭一頓訓斥,但苗苗這狀態也太讓人心疼了,他是一句重話都說不出來:「怎麼了,跟小鄭鬧彆扭了?」

  苗苗不承認也不否認,嗚咽著只是哭,秦守業拉著苗苗在沙發上坐下來,慈愛地摸摸她的頭:「丫頭啊,夫妻就是這樣,舌頭還有跟牙齒打架的時候呢,磨著磨著,就習慣了啊。」

  苗苗拼命搖頭:「爸,我真不喜歡他,你讓我離婚行嗎?媽說了,只要你點頭,她沒意見。」

  秦守業有點火了:「這才結婚幾天啊,擺酒的熱氣還沒過,你就要離婚,你當過家家啊,要離婚,你也得給個理由啊,小鄭什麼地方做的不對了,啊?你不喜歡他,結婚前你不就不喜歡他嗎,既然嫁了,現在把這個拿出來說有意義嗎?」

  苗苗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爸,我錯了行嗎?是我不懂事,我以前以為,我不喜歡他,但是還能湊和在一起過,反正我可以幹很多別的事兒消磨時間,現在我發現真的不行,我不想對著他,一分鐘都不想,一想到夜裡跟他睡一張床,我就噁心。爸,我求你了,媽都鬆口了……」

  秦守業一下子火了,一巴掌拍在面前茶几上:「媽!媽!慈母多敗兒,都是你媽給慣的!當是去菜場買菜是嗎?想結就結想離就離!」

  姚蘭其實一直在外頭聽牆角,聽到裡頭氣氛不對,趕緊推門進來:「怎麼了這是啊,老秦,怎麼跟孩子吼起來了?」

  她把苗苗往外推:「苗苗,媽跟你爸說說,你樓上歇著去啊,別哭,天大的事,有媽在呢。」

  苗苗走了以後,秦守業沖著姚蘭發火:「都是你慣的,小事由她,大事也由著是嗎?長不長腦子了?」

  姚蘭也知道這事尷尬:「那苗苗哭成那樣……」

  「現在知道哭了,那早幹嘛去了?當初又不是拿菜刀架脖子送上花轎的,做事得有個分寸,不是哪一步都容易回頭的。」

  姚蘭不說話了,到底是知女莫若女,頓了頓一聲歎氣:「苗苗的心思我多少知道,一顆心大半都掛在嶽峰身上,其實岳峰那孩子挺不錯的,我不懂你怎麼就不同意了……」

  秦守業不怒反笑:「我不同意?當初你反對的也凶吧?挺不錯,不錯在哪?就他那家庭背景,你不怕人家嚼舌根?又不肯做正經工作,我聽說他開了兩個酒吧,酒吧是什麼地方,都是流氓小姐去的地方!上次市公安局的劉局還跟我講過,本市涉黑的大戶是那個叫九條的,九條是誰?嶽峰開始就是跟著他起家的,到時候出了事受連累,我的位置都保不住。挺不錯挺不錯,女人家頭髮長見識短,都不知道帶眼看人的。」

  越說越氣:「這事你不能由著苗苗,現在夫妻有矛盾,不全是小鄭的原因,苗苗的脾氣我知道,一張臭臉擺起來,就算你漂亮,有幾個男人願意往上貼的?小鄭那也是見過世面的,家世又好,那些歡場的漂亮女孩子,個個爭著往上貼,那邊千依百順的幹嘛要在苗苗這頭討沒趣?久而久之還不就越弄越糟了?由著她,由著她天都翻了……」

  話還沒完,書房裡的電話響了,秦守業瞪了姚蘭一眼,一把接起電話,語氣很不好:「喂?」

  那頭只回了一句話。

  「鬼爪五根見血了。」

  苗苗在門口站了會,聽到父母爭吵的激烈,恍恍惚惚就下了樓出門,一路上眼淚怎麼擦都不幹,風吹過,刺刺的疼,就這麼恍恍惚惚的走,恍恍惚惚地過紅綠燈,再停下時,忽然發現自己停在嶽峰的酒吧門口。

  年前年後,酒吧裡分外熱鬧,隔著老遠都能聽到歡歌笑語的,苗苗打了個哆嗦,突然覺得挺冷的,她雙臂抱起,透過模糊的淚眼看酒吧的招牌,酒吧是從上一任業主那接過來的,名字叫迷城,因為在本市已經小有名氣了,嶽峰也就沒有改它,記得有一次,她讓嶽峰把酒吧的名字改成跟她相關的,嶽峰壞笑著說:「行啊,領證的時候改唄,就當下聘了。」

  如在眼前,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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