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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一


  說著,還伸手在她腦袋上拍了拍:「你要真把他給忘了,我反而覺得你沒心沒肺了,丫頭長情,有情有義,我喜歡。」

  季棠棠差點就給氣糊塗了,一狠心上絕招:「你……你這個人太複雜,男女關係又亂,我……我跟你不適合。」

  嶽峰臉色一沉,一把就把她拽過來,季棠棠險些一頭撞他懷裡:「男女關係亂,你親眼看到了?」

  季棠棠捂著額頭看他:「沒看到,但是聽人說了……」

  「聽人說?人家還說奧巴馬是養馬的呢,你信嗎?亂不亂,你以後自己帶眼看,事實勝於雄辯,這條不通過,還有什麼原因沒有?」

  鬼使神差的,季棠棠忽然冒出一句:「你怎麼會喜歡我呢嶽峰?你不是愛苗苗的嗎,苗苗才剛結婚,你不是還參加她婚禮嗎,怎麼可能轉頭就喜歡我呢?」

  嶽峰臉上的笑容慢慢的就全消失了,他鬆開握住季棠棠的手,很久都沒說話,季棠棠有點後悔,苗苗果然還是嶽峰的死穴,只那麼輕輕一點,血口子就全翻開了。

  末了,嶽峰低聲說了句:「先陪你去拿包吧。」

  接下來,嶽峰基本上就沒說過話了,季棠棠回振華旅館收拾包,換衣服時,隱約聽到門外旅館的服務員下來抱怨只交了一天的錢東西卻放了兩三天耽誤生意,過了會又沒動靜了,應該是岳峰出錢打發了。

  離開振華之後,嶽峰陪她走到和石嘉信約好的茶座,借了紙筆把手機號寫給她,季棠棠不敢看他的眼睛,接過來之後折了又折,說:「那我上去了。」

  上到二樓,不知道為什麼,徑直走到靠窗的茶座邊往下看,等了約莫五分鐘,看到嶽峰推開正門出來了,他在門口站了有兩三分鐘,像是突然就覺得很冷,搓了搓手,把衣領豎起來,沿著來路快步離開了。

  季棠棠真是想抽自己兩個嘴巴,她覺得挺好的一個晚上,就讓自己這麼著給毀了,為什麼非不答應呢,為什麼要提苗苗呢?她懊惱地一頭磕在玻璃檯子上,過了會有服務員過來問:「小姐,要點點什麼嗎?」

  季棠棠腦袋抵著玻璃檯子搖頭,那個服務員憋著笑又回去了。

  又過了會,有人在對面坐下了,從桌子底下,季棠棠看到石嘉信穿的鞋子,皮鞋上蒙了一層薄薄的沙。

  季棠棠沒抬頭,她問:「今晚就要去嗎?」

  岳峰回到絲路賓館,毛哥定的是三人間,他和神棍都已經洗漱完上床了,兩個加起來八九十歲的大老爺們居然在搶電視遙控器,神棍要看電影台的鬼片,毛哥要看什麼曲藝頻道,嶽峰在神棍捶胸頓足的哇哩哇啦聲中洗漱,洗好後出來一看,螢幕裡鬼氣森森,神棍看的認真,連氣都不帶喘的。

  嶽峰心裡煩躁,直接上床蓋了被子躺下,剛闔上眼沒幾分鐘,毛哥湊過來問他:「你跟棠棠說了那事沒?」

  嶽峰嗯了一聲:「說了。」

  毛哥有點失望:「沒聽勸是吧?」

  「沒聽。」

  毛哥心說這也在意料之中,他縮回被窩去看電視,妖魔鬼怪的片子原本不愛看的,被電視裡的音效一吸引,倒也伸著脖子看的津津有味,正看到緊要處,忽然聽到嶽峰問他:「毛子,如果我跟你說,我喜歡上除了苗苗以外的人了,你是不是覺得挺扯的?」

  毛哥隨口應了句:「是挺扯的,你跟苗苗,那整的跟電視劇似的,分分合合,搞得非你不可,突然就喜歡上別人了,你涮大傢伙兒玩呢?」

  嶽峰不說話了。

  大概所有的城市都會有這樣被拋棄的犄角旮旯,幽深的巷子,電壓不穩的路燈,垃圾堆的酸臭味,蓋著麻袋報紙的流浪漢,醉酒扶著牆嘔吐的失意人……

  季棠棠拎著酒瓶子站在巷子口站了一會,硬著頭皮往裡走,酒是拿來做幌子的,飛天那幫人如果綁人,是鐵定要把人打暈了的,她可不想腦袋上被敲個窟窿,索性裝醉,軟綿綿往地上一癱,被人抬了就走,也少受點皮肉之苦。

  時間不算太晚,巷子裡還有三兩孤魂野鬼,走到中途,居然遇到一對打野戰的,男的褲子褪到腿根,把女的往牆上頂,季棠棠心裡像堵了團蒼蠅,快步從兩人身邊經過,那女的大口喘息著,半眯的眼睛像是在看她,又像只是兩個空洞。

  再往裡走,就是死角了,牆角窩著黑魆魆的一團,不知道是貓是狗,季棠棠選了個靠牆的角坐下,擰開酒瓶子灌了一口,她選的是白酒,這樣酒味兒大,不過一入口的辣澀勁還真不是蓋的,激的她全身都瑟縮了,但過不了多久,像是熱氣衝開了毛孔,反而又覺得舒服,她像解渴一樣又灌了幾口,後勁兒上來,腦子開始有些暈乎乎的,覺得自己對煙和酒都很有點無師自通。

  都快正月十五了,天上居然看不到月亮,這也真是個稀奇事兒,季棠棠盯著屋頂的尖兒去看,幾秒鐘的功夫,就把自己的目光給傳了過去。

  可能是因為喝了酒的關係,能力的使用特別輕易,而且比平時更持久些,她像是整個人站到了屋頂上,俯瞰著這片近似貧民窟一樣的居民區,偶爾會把目光溜到亮燈的窗外去看,隔著玻璃,看別人家的事情,感覺像是看電視,但是看著看著,就顯出自己的分外落寞來,人家的頭頂上,好歹是有燈的,不像她,前照後照,都是漆黑一片。

  她重新回到屋頂上,看到巷子口吱吱呀呀晃進一輛車,那種炸臭豆腐攤煎餅似的小車,一個人低頭推,另一個人在邊上搭手,十有八九是收攤晚歸的窮攤販。

  而這一頭,那對野合的男女,摟摟抱抱低聲嘰咕笑著正朝巷子外頭走,巷子很窄,車子讓來讓去讓不開,炸鍋歪到邊上,鍋裡的油濺到那男人褲子上,那男的生了氣,抬起一腳就踹到車輪子上。

  這麼小的事情,眼見又要演化到砸鍋砸攤那麼嚴重,何必呢,季棠棠收回目光,昏昏沉沉地扶著牆起來,跌跌撞撞就往那頭走,她有點醉了,說不清是想去看熱鬧還是勸架。

  剛走了幾步,忽然聽到那個男人的慘叫聲,剛起了頭就給掐了,餘音都沒有,突如其來的安靜顯得特別瘮人,季棠棠愣了一下,繼續歪歪扭扭朝那頭走,先聽到女人唔唔的掙扎,然後是鍋盆的挪動磕碰聲,走到近前時,一切異樣都沒有了,深夜的沒有人的小巷,一輛吱吱呀呀明顯吃重的推車,推車的兩個人看了一眼季棠棠,同她擦肩而過。

  季棠棠站住了,她回過頭看那輛小推車,底下的推拉門沒有關嚴實,隨著行進石板路的顛簸,有一條人腿,軟塌塌地耷拉下來。

  季棠棠咯咯咯笑起來,她指著那條腿說:「有個人呢。」

  小推車支楞一聲就停下了,其中一個低頭看推拉門,臉色特別難看,另一個向他使了個眼色,手背在後頭向著季棠棠走過來,季棠棠還是咯咯地笑,酒瓶子一拎,喝光了裡頭最後一口酒,袖子抹了抹嘴,嘟嘟嚷嚷地重複了一句:「有個人呢。」

  這句話說完,直接一頭栽倒,像是喝醉了體力不支,撞地時胳膊肘墊在腦袋下,多少緩衝了衝勁,眼睛半掙半閉間,看到那個人背在身後的手裡,握了一把錐子,像是殺豬的肉攤上用來磨快尖尖的剔肉刀的那種。

  那個人俯下身來看季棠棠,季棠棠一動不動,蜷在身邊的那只手裡,握了一根鬼爪。

  那個人低聲說了句:「醉了,帶上吧。」

  推車下面那麼小的空間,居然還能給塞下一個人,而且是當貨物一樣折進去,季棠棠也只能咬牙生受著,臉碰到那個女人的臉,借著推拉門外透進的光,突然發現那個女人的眼睛是圓睜著的,無論被怎麼擠壓推搡都沒有表情。

  難道說,這兩人都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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