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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岳峰在毛哥身邊坐下來,自己從兜裡掏出煙和打火機,先把煙叼上,單手打火點煙,毛哥好一會兒才回神:「峰子,這是葉連成家裡,別當自己家了啊,棠棠傷人這事,還不知怎麼跟人解釋呢……哎,你跟人打架了?」

  嶽峰吐了口煙圈,臉上沒什麼表情:「嗯。」

  毛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葉連成上來找了幾次,我覺得,他跟這丫頭沒准認識,但是棠棠醒了之後我問她,她說聽都沒聽過這個人,峰子,你說怪不怪?」

  嶽峰嗯一聲:「是挺怪的。」

  毛哥真心覺得岳峰今晚上不對勁,正要問他出了什麼事了,嶽峰抬頭看他:「老毛子,你下去待會行麼?我要跟棠棠說幾句話。」

  季棠棠收拾停當了出來,發覺毛哥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了,只剩下嶽峰一個人,倚著床邊坐在地上,手裡把玩著煙盒,卻沒有再抽,另一隻胳膊上打著石膏。

  季棠棠心裡很不好意思,她走過去,俯身看嶽峰:「哎,你胳膊好點沒?」

  嶽峰抬起頭,她重新收拾過,整個人要精神很多,穿了件連身的絨睡裙,對襟扣起來,正好合成一隻滑稽的黃小鴨,看起來,跟任何一個可愛的女孩子都沒什麼兩樣。

  嶽峰伸手出去摸了摸她頭髮:「丫頭不發瘋可真好,你沒見你綠眼珠子的時候,能把人膽兒都嚇廢了。」

  季棠棠也沒怎麼聽進去,忽然就咦了一聲:「你脖子上怎麼了?」

  脖子?

  嶽峰愣了一下,伸手去摸,手指帶到,疼的噓氣,這才想起脖子上被阿甜咬了一口,這一晚這麼多事,居然給忘了,正要找個藉口帶過,一瞥眼看到季棠棠的神色出奇古怪。

  「那個……」她吞吞吐吐,「不是我吧?不是我咬的吧?是你咬了我一口,把我給惹怒了,所以我又咬了你一口嗎?」

  嶽峰啼笑皆非,頓了頓點頭:「你覺得呢?」

  「還真的是啊?」季棠棠深感壓力巨大,她湊近了看看,不由皺眉頭,「我嘴有這麼大啊?」

  嶽峰想笑又笑不出來:「那可不,咬人的時候一張血盆大口啊。」

  季棠棠非常不甘心地盯著嶽峰的傷口,想賴又覺得不好賴,末了認命:「我去找酒精給你擦擦。」

  她找來剛才毛哥給她用的酒精棉簽,小心地幫嶽峰擦上,嶽峰倒不覺得疼,看她認真的模樣,心裡忽然難受起來,想問她的話梗在喉嚨裡,怎麼也問不出來,猶豫再三,還是伸手抓住她胳膊:「棠棠你坐下,我有話問你。」

  這一下,季棠棠終於發覺嶽峰不對勁了,她有些緊張,局促地看了一下周圍,然後慢慢在嶽峰身邊坐下:「你……問什麼啊?」

  嶽峰沒說話,胳膊打石膏的那只手鬆開,露出掌心裡一直攥著的東西。

  三枚青灰色的骨釘,並不一樣長短。

  季棠棠不說話了。

  嶽峰盯著掌心的骨釘,並不看季棠棠:「棠棠,這是人的骨頭吧?」

  季棠棠伸手過去,把三枚骨釘接過來:「你翻過我東西?」

  嶽峰笑了笑,正要說話,季棠棠反而先開口了:「翻就翻吧,反正我也沒貼條說不讓翻。」

  她的語氣漸漸輕鬆起來,但與此同時的,眼底開始出現最初相識時那種漠然以及防備的敵意:「那看來你已經知道挺多的了,還想知道什麼?」

  嶽峰看著她:「這東西一共五個是不是?我收拾你東西到一半,跟人動了手,當時找不到趁手的工具,隨手抓了兩枚骨釘,摁進他臉上去了。」

  季棠棠臉色頓時就變了,剛剛洗浴過後的紅潤刹那間退的乾乾淨淨,取而代之的是一層死灰色的白,說話都有點語無倫次:「你……摁進,他身上去了?他……他人呢?」

  岳峰的臉色慢慢冷下來:「當時,我記得我摁的是這裡。」

  他的手輕輕觸了一下季棠棠的右臉頰,又移到她下巴上:「後來再看,這骨釘在這裡。棠棠,這骨釘是在人的肉裡走的,它豁開了肉在走的。」

  季棠棠嘴唇囁嚅了一下,沒說話,只是忽然把手中的骨釘攥的很緊。

  「我還記得,半年前你在尕奈,那天晚上中了槍,我和光頭他們怕你出事,第二天分頭出去找,我和老毛子找到天葬台,看到你的衣服。我們把你的衣服打開,看到裡頭包的一攤東西……」

  嶽峰說不下去了,眼前好像又出現了那時的血腥一幕,他定了定神,把胸口泛起的那一陣噁心壓伏下去:「當時我特別奇怪,如果說是野獸襲擊,尕奈是沒有熊的,狼不會把人撕碎成那樣,而且連整的骨頭都沒剩下。如果是人做的,好像也不可能,得用什麼樣的工具才會造成那麼大的破壞?不過現在,我差不多明白了。」

  他的聲音低下去:「你做的?」

  季棠棠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睫毛眨動了幾下,又慢慢睜開:「我做的。」

  「你殺人?」

  「對,我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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