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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這不是重點。」毛哥心裡煩,索性攤開了說,「關鍵是,人家苗苗是富養起來的姑娘,人長的漂亮不說,上的名牌大學,什麼畫畫彈琴書法,哪樣拿出來都是上得了檯面的。大學畢業的時候家裡要送她去巴黎學什麼藝術,為了嶽峰死活不去,因為這個,苗苗父母已經一肚子火了,再加上嶽峰這狀態,漂泊不定的,你是苗苗父母,敢把女兒交給他?」

  「所以,現在是家庭阻力?」曉佳好奇。

  這個時候,羽眉是不方便開口的,曉佳也算是為她代言了——反正她問的,也都是羽眉想聽的。

  「不止是家庭,好像苗苗也有點。」毛哥皺眉頭,「頭兩年談戀愛的時候還好,不管這些安定不安定的,但是女孩子嘛,總還要考慮以後的家庭啊什麼的。嶽峰現在的狀態,一年有七八個月飄蕩在西部,苗苗也沒什麼安全感,怕他在外頭認識別的女孩什麼的。前一陣子她瞞著嶽峰讓他爸給岳峰找了個機關的工作,逼著嶽峰去上班,說什麼不上班就分手,嶽峰當場就火了,撇下苗苗掉頭就走,苗苗當時也挺失控的,說了很多傷人的話……然後嶽峰就到尕奈來找我,有些日子了。」

  「如果真的喜歡,為了苗苗上班也沒什麼。」羽眉突然插了一句,「有人為了愛情連命都不要了,讓他為了苗苗上個班,怎麼了?」

  「為了愛情連命都不要了?」毛哥看鬼一樣看羽眉,「你是看愛情小說看昏頭了吧,每個人都有自己適合的位置,你知道岳峰適合幹什麼嗎?他能徒手翻上這麼高……這麼高的山崖。」

  毛哥伸手比劃著:「當初我們車隊跑路,前道在大小涼山被路匪劫了——地上扔那種鐵刺,汽車一過,哧啦輪胎就爆了,路匪上來搶東西,把人往死裡揍,對講機裡聽到的,開後道車的孬種嚇的哆嗦,馬上調轉車頭要繞道,是嶽峰帶人帶刀下去跟人硬拼的,把前道車的人都給搶回來了。還有之前的大拉練,在可哥西裡撞上偷獵的,那幫雜碎多橫啊,公安的車都給端了,嶽峰他們是路過,算目擊者,這都要是被滅口的,我靠車子被打的跟篩子一樣,結果怎麼樣,硬憑著輛破車把那幫雜碎都撞溝裡去了……」

  羽眉聽的發愣:這樣的生活離她實在是太遠了,想要震驚都找不到什麼感慨的基點。

  「我說這些,不是想說嶽峰有多厲害多拽,我是想說,嶽峰在路上,真算是個人物。」毛哥看羽眉,「反過來,讓他坐辦公室?他算個什麼?他懂你們用的那些東西嗎?讓他寫文件?寫報告?寫總結?對著領導點頭哈腰?我靠那還是嶽峰嗎?」

  「我懂。」曉佳忽然開口,「毛哥我懂你的意思。岳峰和苗苗不在一起了,他還是嶽峰,他可以繼續在自己的世界裡思念苗苗。但是他如果為了苗苗做出這樣的改變,他就不是嶽峰了,他只是苗苗的……苗苗的……」

  她想找個貼切的詞兒來形容,一時間反而想不出來。

  「就是這個理!」光頭一拍大腿,「雖然說的有點酸。咱弟妹就得有這覺悟!曉佳真看不出來啊,你倒是挺理解嶽峰的。來,咱喝一杯!」

  光頭說的興起,直奔前臺找青稞酒和開瓶器,羽眉表情很複雜地看了曉佳一眼,沒吭聲。

  雞毛縮著脖子進峽谷,一溜小跑間把毛哥給罵的半死,罵完了又罵嶽峰拈花惹草,接著罵光頭不仗義同行,再接著罵季棠棠不安於室,最後全部歸結到苗苗身上:這娘們太小氣了,就讓嶽峰出來找棠棠怎麼了?

  正罵的興起,一瞥眼看來遠遠走來一個人,亮粉色間紫紅的衝鋒衣很是打眼,印象裡像是季棠棠穿著的,趕緊就閉了嘴,走近了一看果然就是,立領拉了起來,幾乎遮住了小半張臉,風雪帽從上一遮,又遮住了小半張,只剩眼睛鼻子在外頭了,峽谷裡風大,這麼打扮也不奇怪,事實上,雞毛心裡還很有點幸災樂禍:叫你往裡跑,再跑,凍不死你!

  雞毛跟季棠棠不怎麼熟,也不好意思像光頭或者嶽峰那樣拉下臉說她,也就陪著她往外走,走了一段忽然想起高反這一節來,聽聽覺得她的喘息還算平和,心裡奇怪的很:「不高反了?」

  「休息一下就好了。」

  「剛嶽峰給你打電話,說聽你喘的很,老毛子嚇了一跳,還以為你是高反了。」雞毛找話說,「你知不知道,那種一開始看著沒高反的,一高反起來神仙都難救。前幾年有個女的進藏,在拉薩3700米的海拔表現良好,都以為她適應的好。結果到納木錯的當天就出事了,納木錯你知道吧,海拔比拉薩高1000米,那女的在納木錯住宿,第二天早上死活喊不醒,虧得藏族師傅飆車拉她去當雄縣的醫院吸氧……」

  他說著說著腳步就慢下來,季棠棠反而走到了前頭,低著頭沉默著,半晌才嗯一聲。

  她的反應讓雞毛覺得很是無趣,於是氣氛一時冷場,雞毛也懶得再找話跟她搭茬,雙手的袖筒籠在一道取暖,哼著誰也聽不懂的小調兒東張西望,無意中看到季棠棠衝鋒衣的身後側向沾了一大片的雪泥和草屑。

  「棠棠,衣服髒了。」雞毛努努嘴提醒她。

  季棠棠低頭看了看:「可能剛在石壁上蹭到的,回去拿濕布擦擦就沒事了。」

  於是繼續冷場,回到旅館,光頭事先得了毛哥囑咐,不朝她發火,但也實在沒心情跟她噓寒問暖,曉佳和羽眉倒是挺熱絡,只是季棠棠推說很疲倦,要回房休息,毛哥一聽就把羽眉和曉佳拉開了:「棠棠剛剛高反,要多休息,別引她說話。」

  季棠棠感激的看了毛哥一眼。

  剛上了一半樓梯,樓上就傳來腳步聲,岳峰和苗苗一起下樓,季棠棠頭也不抬,儘量側身到一邊,讓岳峰和苗苗先過,苗苗猜到她應該就是季棠棠,倒是想先向她打個招呼的,但是看到她眼簾垂著一臉漠然的樣子,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擦肩而過時,嶽峰忽然愣了一下,回頭看時,季棠棠都快走到樓梯頂上了,嶽峰下意識喊她:「棠棠!」

  「什麼?」季棠棠停下來,慢慢回過身,旁側的長髮垂在面頰上,居然不怎麼能看清面目。

  嶽峰沒有立刻回答,苗苗好奇地看看季棠棠又看看他,而樓梯的底端,毛哥他們正仰著臉看著,這一刻的定格顯得恍惚,又十分滑稽。

  岳峰看向季棠棠:「屋裡這麼冷嗎?進了屋,帽子都不摘?」

  他這麼一說,每個人忽然就都反應過來奇怪在哪了。

  季棠棠進屋的時候,大家都或多或少覺得有些異樣,可這異樣並不明顯,也就隨意放過了。但是一旦被嶽峰叫破,每個人心裡的好奇就都開始無限放大開來。

  季棠棠不是一個怕冷的人,今天為什麼包的這麼嚴實?立領,雪帽,連擋住面頰的頭髮都像是刻意拂下來的,甚至進了暖和的燒著鍋莊的屋子,她都沒有要摘掉帽子的打算。

  一時間,屋子裡忽然就陷入了靜默,鍋莊裡燒著的牛糞劈啪一聲,不知道是不是燒崩了牛糞中沒有消化的種子,季棠棠和雞毛剛從外頭回來,罩著寒氣的防水外衣上開始慢慢溫暖出細小的水珠。

  季棠棠平靜的開口了:「是啊,我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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