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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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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東抬頭看,這山體太高,壓抑昏暗,根本也看不出什麼金爺臉。 很快,那個金羽衛頭目大聲喝了句:「放天雷勾地火!」 四面傳來聲響,銀色的火球竄起,像是信號彈上天,到達幾十米高度之後轟隆炸開,幾乎是與此同時,地面的火台呼啦一聲,像是被澆了烈油助燃,焰頭大成了火柱,瞬間拔高了幾十米。 這一下光亮大盛,熾熱逼人,昌東看得清楚,山體高處的那張「金爺臉」,少說也有一幢樓面那麼大,七竅裡的血沒再流了,但已經在黃褐色的山石面上留下淋漓的七道濕印,每一道都有一兩米寬。 從山腳處往上,隔一段就有砸進山體的鋼筋腳蹬,方便人爬上七竅礦道的入口,投扔祭祀品用。 趙觀壽向著葉流西這邊過來,示意了一下高處的金爺臉:「流西小姐,你要考慮好了,礦山裡有個傳言,金爺臉七竅流血,是地震的先兆。」 葉流西仰頭看那張人臉:「先兆距離地震真正發生,一般要多久?」 這張金爺臉雖然扭曲,但耳眼口鼻的排布都還正常,和她小腿上的那個烙疤幾無二致:可見即便是經常地震,都沒能讓它面目全非——這地震的破壞程度,似乎不算大。 「不好說,有時一天半天,有時三五天。」 「會造成什麼傷害?」 「也不好說,一般金爺臉七竅流血的時候,礦山就會停個幾天工,等地震過去了再挖金。七竅礦道沒人知道,其它的礦道,遇上地震,塌方或者崩堵是常事——流西小姐,如果是無關緊要的朋友,不值當這麼冒險吧?」 葉流西看了他一眼:「這一趟來,說是為了救肥唐,其實大家心知肚明,救他只是順手——追根究底,難道不是因為江斬要報毀城之仇和拿到獸首瑪瑙嗎?這一劫躲不過去的,今天不冒這個險,來日也要冒,反正早晚都要挨這一刀,擇日不如撞日了。」 再說了,江斬在黃金礦山做過苦工,七竅流血的這個傳言,他一定也聽過,大家當面交易,地震一來,要砸一起砸,江斬籌畫了這麼久,不可能是為了跟她同歸於盡吧?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趙觀壽也就不再多勸:「黃金礦山的地勢很特殊,山門是唯一出入口,每個高點都有金羽衛放哨,我們引地火當防護,就算有飛鳥飛過,都會被燒成灰燼。江斬不走山門,不走高處,卻能進鬼牙礦道,實在說不過去……」 葉流西打斷他:「那他當年好像也是不走山門,不走高處,卻從礦山裡逃走了,你就從沒懷疑過,這礦山還有別的密道出口嗎?」 趙觀壽有口難言。 當年江斬只是個黃毛小子,又不是了不得的人物,加上礦山死人是常事,餓死累死打死,失蹤個一兩個絕不稀奇——要不是後來江斬放出傳言說自己是黃金礦山逃出去的,誰知道他還到過這兒? 他含糊其辭:「所以這趟我帶足了猛禽衛,計畫配合金羽衛在週邊設防巡邏,就是要儘量找出他的密道口。」 葉流西很直接:「那你準備派多少人跟我進礦道?」 她說這話,倒不是有多指望趙觀壽的人,而是這麼長的車隊,大張旗鼓地來,如果最後只她、昌東、阿禾三個人進礦道,其它人都仰頭看熱鬧,那也太荒唐了。 趙觀壽果然也還是要面子的:「我儘量……安排個十人隊吧。」 猛禽衛出身都不低,背後有家族撐腰,危機時壯烈犧牲不是不行,但明擺著被派去送死,恐怕會引起不少非議,所以即便位高如趙觀壽,也不得不在人數上吝嗇摳門。 但葉流西已經很滿意了。 十點一過,葉流西這邊就開始做進礦道的準備。 礦上有流光縛帶,原本是準備縛在狗身上,讓狗在前頭探路兼照明的,但七八條狗,一律慫得腿軟,於是這重任就落在了鎮四海身上——它有翅膀,不好捆綁,只能貼上流光貼片,渾身上下貼滿,宛如一隻發光雞,且鬥志昂揚,要不是昌東拽住了鐵鍊,它早撲騰撲騰自個兒飛進礦道了。 猛禽衛的裝備齊全,有鐵護膝、護臂、腹背套甲提供,金羽衛還另外送來了鑲嵌流光的安全帽——但凡事有利有弊,那些玩意兒全穿上的話,活動大大不便,所以葉流西和昌東只戴了護臂和安全帽,其它諸如簡易防毒面具、防腐蝕膠套等,昌東都塞進了包裡背上待用。 一行人耐心等著約定好的十一點。 最後這幾分鐘,分外難熬,昌東忽然想到了什麼,問阿禾:「這個『十一點』,是不是有什麼講究?」 阿禾沒搞明白:「什麼意思?」 「我記得住紅花樹旅館的時候,不管日店夜店,熄燈的時間都是十一點,現在江斬又約在十一點,這時間,沒什麼說法吧?」 阿禾說:「反正不大好就是了,你想啊,十一點是子時的起始,而子時離陽氣最盛的午時又最遠……」 說到末了,忽然臉色一變,喉頭像是被人扼住,雙眼外瞪,身子止不住地痙攣,昌東一時沒反應過來,正想說什麼,她驀地一昂頭,叫:「葉流西。」 江斬的聲音。 葉流西看向阿禾,明知道自己的表情江斬是看不見的,還是忍不住冷笑:「挺守時啊,你已經到了?」 「是啊,就等你了。」 葉流西抬頭看了一眼高處半扁的那張嘴:「我一直守在鬼牙礦道口上,沒見著有人進去啊。江斬,你別是不在裡頭吧?白天的時候,金爺臉已經七竅流血了,你把我誆進去了,到時候地震一來,我被埋在裡頭,豈不是太倒楣了?」 江斬淡淡說了句:「那讓金爺朝你呲個牙吧。」 這句話之後,那頭有片刻沒了聲息,葉流西仰頭看金爺臉,不懂這張臉要如何「呲牙」,轉念一想,如果這張臉可以呲牙咧嘴做鬼臉,豈不是成了……活的? 正想著,忽然有光朝眼睛打來,葉流西下意識抬手去遮,只這一兩秒的功夫,四周圍觀的人群之中雜訊大作,有人尖叫:「看,快看那!」 葉流西急抬眼。 鬼牙礦道入口處,有兩個人影,正搖晃著兩面大鏡子,鏡面映著地火的火光,光線反射爍動,真像金爺臉鑲上了兩顆大銀牙,這牙還在不斷呲起。 火光映照下,趙觀壽的臉色陰晴不定:江斬的人還真的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進了鬼牙礦道,黃金礦山的這個漏洞,不儘早堵住,簡直後患無窮。 過了會鏡像收起,江斬的聲音重又傳來:「現在信了吧?」 葉流西笑:「別急啊,我是來換肥唐的,他現在什麼情況,我也得問問。」 江斬的聲音聽不出什麼喜怒:「你的事倒是挺多的。」 很快,肥唐的聲音響起:「西姐!」 他不等葉流西多問,連珠炮一樣介紹情況:「西姐我好得很,我跟江斬說了,我這種人絕對不值獸首瑪瑙,他要是把我餓瘦了弄殘了,指不定你就反悔了,所以這些天我好吃好喝的,沒受罪,你放心吧。」 昌東問他:「你現在是在山腹裡嗎?周圍什麼狀況,簡單說一下。」 肥唐咽了口唾沫:「是,一個巨大的山洞……」 聲音就在這裡掐掉,估計是江斬不讓他多說,不過最重要的事都確定了,葉流西也沒什麼好猶疑的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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