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尾魚 > 西出玉門 | 上頁 下頁 |
一八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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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終將會是他的,所以他不急著要結果,他對這過程近乎執著,吃東西不求飽,但要味蕾滿足,刻皮影人,也要刀刀不同,刀刀到位——他得到她,每一秒都重要,每一線感覺,他都要。 他知道這過程勢必讓她煎熬。 葉流西喜歡直奔結果,跳過一切到達酣暢淋漓的抵死纏綿,死都要一刀割喉,見不得拖泥帶水。 她受不了他拿溫水把她煮上。 有幾次,她甚至抬起身子,想主動迎合他去加快這過程,昌東沒讓,胯上用力,叫她動彈不得,上天入地無門,求生求死無路。 葉流西難耐到近乎呻吟,昌東低頭吻她黏了髮絲的汗濕面頰,有時又拿指甲輕輕劃過她腰身助她緩解——但始終不為所動,冷靜到近乎殘忍,他要她經受這一過程,宇宙大爆炸,也不過是從一個奇點迸發,不壓抑到極致,就沒法釋放到圓滿。 葉流西意識都模糊了,身子止不住發顫,開始胡亂囈語,有時求他,有時罵他,有一次,他聽到她迷迷糊糊說:「昌東,你這樣……得不到金刀獎的。」 昌東笑,回答說:「我得到你就行了。」 兩人的身體緊到沒有間隙,汗水從他肌理堅實的腰背滑下,滾浸到她柔軟腰際,又被黏濕擠壓到一起,最後的時刻,昌東終於忍不住,低頭封住她唇,一手控住她腰,身子狠狠往盡處一頂。 她喉間逸出的聲音被他吻堵回去,攪進交纏的唇舌間,又震回嗡響不絕的腦際,眼前全然失焦,世界奇異陌生,但漸漸的,身體被充滿的漲實感覺,又讓她如釋重負。 昌東開始之前,她呢喃了句:「昌東,不要讓我出聲。」 她抓住這僅存的意識,像抓救命稻草,怕自己克制不住,怕被別人聽到。 昌東嗯了一聲,重新吻住她唇。 葉流西心安些了。 …… 天上沒有月亮。 院子裡,第一朵龜背蛇梅豁然綻開,纖細微雪拂向疏枝香蕊,梢頭的夕陽把萼瓣映得橙亮半透。 鎮山河驚怔而醒,焦躁地走來走去,掐爪一算,它就知道今晚必有大事,然而舉目四顧心茫然:竟看不出在哪發生。 …… 被子早已滑脫到半腰,卻不覺得冷,肌膚炙燙,連帶得空氣也溫熱,被子一角被身體帶起,如同在風中撲擺,一下下打向她腰側。 葉流西腦子裡一片蕪雜,許多場景亂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睜眼,聽力嗅覺也都幾近癱瘓,渾身上下能感覺到的,只有昌東。 她想起許多無關緊要的瑣碎片段。 想起在那旗鎮,深夜,打著呵欠,開著車,一家家旅館地繞,接上那些夜歸的女人,那是最矛盾的一群人,羡慕她不用下水,卻又忌恨她站在岸上,離性很近,沒日夜地抱怨,離愛最遠,卻談得最多。 她們大多數住在城郊的那片低矮平房裡,從鎮上過去,要經過一條長長的田埂,地不平,車子總在顛簸,車窗上,豎立著的玉米秸稈影子連綿不絕,像海浪起伏。 那些女人橫七豎八歪坐車上,捏腿捶腰,七嘴八舌。 ——「要不是為了錢,老娘才不受這罪。」 ——「都不是什麼好東西,那麼點錢,把人往死裡折騰。」 ——「哎,我昨天看片,裡頭說你遇到相愛的人的幾率,只有幾十萬分之一來著……跟喜歡的人做,應該就不一樣了……」 又說她:「流西,你以後找男人,要擦亮眼,有些人,人前人後,差大了去了。」 葉流西剝了塊口香糖進嘴裡嚼,然後說:「我對愛來愛去這種事,沒什麼興趣。」 …… 現在,她只覺得自己幸運。 因愛而性,全情投入,本就是這世上為數不多的純粹快樂,有時難免疼痛,但跟摟緊他、被他索取時的充實感相比,又覺得不值一提。 情到烈處,皮膚肉骨都成了阻礙,不知道怎麼樣才能離他更近,一時恨不得自己能融化,一時又覺得身體都快被他揉碎了,恍惚中出現幻覺:身周的一切都在扭曲、縮小、折疊,飄成沒有份量的微塵;與之相反的,是身體每一處的感覺都在無限放大,皮膚的輕蹭是山崩地裂,髮絲的拂掃都成狂風卷襲。 身體的深處,如同接連爆炸,衝擊波一波剛起,一波又至,又像圈圈不絕的漣漪,將身體寸寸籠入,指尖、發梢,每一處微小都被波及,無所不至。 巔峰的那一刻,像全速駛到至高點時的過山車突然脫軌,葉流西的腦子一片空白,這空白無限延伸,世界茫茫湯湯一片寂寞,只剩了她和他。 有幾秒鐘的時間,她徹底沒了意識。 再然後,慢慢有了後續。 整個世界都溫柔綿軟,人像沉在暖融的水裡將浮而未浮,又像躺在明亮灼熱的太陽下慢慢融化,一顆顆水珠凝成,從皮膚上悄然滑落,她能清晰感覺到每一道滑痕帶下的溫潤和薄癢。 不想思考,不想前進,甘願沉淪,只想回味。 過了很久,身體才從抑制不住的顫慄中恢復,世界從層疊裡次第展開,歸於立體,慢慢真實。 眼睛終於能看到東西,空氣微涼,床單濡濕,手指輕蜷間,無意中觸到床邊隨扔的書頁——那是黃金礦山的圖冊還是雜誌的頁緣?不知道,久遠地像上個世紀的事了。 葉流西的聲音沙啞軟膩到不像是自己的:「昌東,你早就惦記上我了吧?」 昌東笑了一下,他欠起身子,兩手從兩邊各自捉住她手腕,拉至她頭頂,然後墊疊到她腦後。 這姿勢像束手投降,好不自在,但她沒力氣去掙。 昌東低頭吻她眼眉,舌尖蹭掃她睫尖:「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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