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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四


  丁柳有點擔心自己的安危,覺得自己休克了,她都未必會發現。

  不過還是很興奮:「西姐,你了就好了,總比一睜眼就看到那個人強。」

  這話說的,葉流西登時想起高深來了:丁柳出事的時候,他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現在反而成了縮頭烏龜。

  現在的男人都怎麼回事,時興玩「愛你在心口難開」這一套嗎,默默付出,準備感動誰,感動自己呢?

  葉流西恨得牙癢癢:「你跟高深怎麼回事呢?」

  丁柳說:「哎呦我頭……西姐,不想提那些鬧心的人,我頭會疼……」

  媽的,這兒還有一個恃頭行兇的。

  葉流西說:「討厭的話,就直接說出來,省得大家都耽誤時間。有些人死心眼,光甩眼色給他看,看不懂的。要麼索性另外找個男人,絕了他的念頭。」

  丁柳說:「我也想呢,東哥瞧不上我啊。」

  這小丫頭,一開始打的還真是昌東的主意,葉流西話裡有話:「那你再接再厲啊。」

  丁柳哼一聲:「誰還沒點自尊啊,天涯何處無芳草……再說了,西姐,你埋汰我呢,你把人給占了,還讓我再接再厲。」

  葉流西氣笑了:「我什麼時候把人給占了?」

  丁柳說:「還不明顯啊?」

  她捏著嗓子學昌東說話:「流西……流西……」

  「在荒村的時候,東哥睡你邊上,多自然啊,他怎麼不去跟肥唐睡呢?還有啊,不吃不喝那兩天,我們送飯,眼皮都不抬一下,你去一牽,他就出來了,多聽話……」

  「人是有點悶騷,但是西姐,那些明騷的,到處聊騷,你也受不了啊……別嫌我說話奔放啊,我歌廳長大的。」

  葉流西想笑:「悶騷的是什麼樣的?」

  「就我東哥那樣的啊,不輕易動感情,動了也藏,凡事都要穩妥了才出手,但是吧,真認定了你,你就等著爽吧,這種人,打他他都不出軌。」

  葉流西說:「那高深不也一樣嗎?」

  丁柳瞪大眼睛:「他?西姐,你看人不能這麼隨意吧,他跟我東哥那根本不是一個檔次的好嗎?不行,我得跟你說說……」

  她語氣有點激動了,葉流西趕緊打住:「別,小心頭,以後再說也行……」

  「就現在說,就事論事,我跟你說啊……我先緩緩氣。」

  丁柳閉上眼睛,在心裡默念了好幾遍「心平氣和」,然後睜眼。

  「我乾爹呢,對高深他爸有恩,他爸重病,我乾爹包了住院費醫藥費,他心裡感激,過來做我乾爹保鏢。」

  挺好啊,小夥子知恩圖報,有情有義——不過這話葉流西不敢說,怕她激動:現在一切以頭為大。

  「我呢,乍見到他長得有模有樣的,少女懷春,也跟前跟後叫過幾嘴『深哥』,但他沒拿我當回事,大概是因為那時候我還小,胸還沒發育全吧。」

  以前怎麼沒發現她嘴皮子這麼溜呢,葉流西真想上去擰她的嘴。

  「結果有一天,我無意中聽到我乾爹跟他說,等我長大點了,想讓他娶我,懂嗎西姐,什麼年代了,我乾爹還想包辦婚姻呢。」

  「然後,高深就忽然……處處對我好了,凡事替我著想,罵不還口,默默地做一切事,西姐……」

  她語氣有點激動,葉流西提醒她:「心平氣和,小心頭,深呼吸三次再說話。」

  深呼吸還是有用的,丁柳再開口,沒那麼激動了,語氣怪沒勁的。

  「這樣有意思嗎?他是娶我乾爹,還是娶我啊?老實說,他如果當時懟我乾爹,說自己愛什麼女人自己做主,我還敬他是條漢子,現在這樣算什麼?」

  這一天過得平靜又漫長,丁柳醒過幾次,又睡過去幾次,身邊離不了人,葉流西幾乎沒出屋子,不過從外頭傳進的隻言片語裡,也知道昌東和肥唐去了市集。

  高深留守,中午過來送飯,進屋時看到丁柳睡著,長長松一口氣。

  葉流西忽然明白過來:要是丁柳醒著,他大概會擱下飯馬上就走的。

  這人其實知道丁柳不想看到他。

  到了晚上,明顯熱鬧,肥唐連晚飯都端進來和她們一起吃,嘰裡呱啦,就沒個閉嘴的時候。

  「買個汽油,比黑市買槍還難,我東哥給了那麼一厚疊的金箔錢,才買到兩桶,還品質不好,都渣滓,這種油傷車呢……」

  「還有放小電影的,巨老的愛情片,《甜蜜蜜》。我問有沒有妖魔鬼怪的片子,居然沒有哎,人家還凶我,說過得都他媽這麼艱難了,你還想看妖魔鬼怪……」

  被罵也活該,觀眾都愛在電影裡找夢幻找刺激,誰耐煩看身邊的一五一十啊,還妖魔鬼怪,關內最不缺的就是妖魔鬼怪了吧。

  葉流西斜乜他一眼:「就沒找到點你感興趣的硬貨?」

  肥唐眼前一亮:「哎,真有。我看到一個金扣,應該是蹀躞帶上的,朝代絕對在唐往前,還有一對唐三彩的仕女,就是缺胳膊少腿,但是沒關係,包裝一下,東方維納斯,出手不難……西姐,我們能不能把鎮山河給賣了啊?」

  怎麼說著說著扯到賣雞了?

  肥唐說:「缺本錢啊,能湊一點是一點唄……東哥的錢是留著買物資的,我手上值錢的就手機,在這裡又賣不出價,但我在茶棚聽說啊,前一陣子,這裡鬧雞瘟,雞差不多死完了……」

  他琢磨著,物以稀為貴,現在可能是鎮山河最值錢的時候。

  正說著,昌東進來。

  葉流西眼眉一低,權當沒看見,耳朵裡卻聽得清清楚楚。

  他問起丁柳的情況。

  丁柳說:「現在沒什麼,但是東哥,我可擔心我以後了。」

  畢竟是腦袋,一刀插進去,怎麼會什麼事兒都沒有呢,總覺得那些可怕的東西,什麼血塊壓迫神經啊,提前跨入老年癡呆啊,都在未來的路上等著她呢。

  昌東也挺擔心的,但不能順著她說,他岔開話題:「現在你最大,有什麼要求儘管提,過兩天能下床了,我們就不對你額外照顧了啊……」

  說到這,忽然想起這話是葉流西說過,忍不住看她。

  她低著頭,頭髮垂下來,都看不清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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