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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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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唐頭皮發麻:「那……都搬走了,他們怎麼辦啊?」 葉流西說:「他們把我們關在地窖外頭的時候,我們怎麼辦的?還不是自力更生?把這幾個字送給他們好了。」 肥唐張口結舌。 他跟著高深丁柳下到地窖理東西,搬了一趟之後,終於忍不住,不敢找葉流西,拉了昌東求救。 「東哥,你跟西姐說一下啊……不是我濫好人,真的老的老小的小,周圍又沒吃的,斷了她們口糧,這還有活路嗎,總覺得不地道啊。」 昌東笑了笑,頓了頓問他:「你西姐讓你搬空?」 差不多吧,肥唐點頭:「嗯哪。」 「那她有沒有全程盯著你?你不小心漏搬了點什麼,她有沒有說會怎麼樣?」 肥唐腦子飛快地轉著,驀地靈光一閃,激動地臉都紅了:「啊,東哥,你是說……」 昌東說:「我什麼都沒說。」 肥唐使勁點頭:「我懂我懂。」 他興沖沖轉身想走。 昌東又叫住他:「肥唐,阿禾的叔伯沒出事還好,如果真出了事,她們斷糧是遲早的,到時候照樣沒活路……留兩口米,兩塊肉,能供他們活多久?我看你西姐的那幾個字,你還是一併送過去。」 肥唐愣了一下。 昌東轉身上車,葉流西懶懶窩在副駕上,沒個正形,說:「我有一個問題啊。」 「那說。」 她眯著眼睛看擋風玻璃,外頭一條小道,幾處彎轉,就可以出村了。 「為什麼現在的男人,心都這麼軟呢?心軟死得快,可別怪我沒提醒過你。」 昌東說:「心軟不是件很有福分的事嗎?」 葉流西轉頭看他:「哈?」 「很少人天生菩薩心腸,大多數人,餓得半死的時候,不會想分你口糧,被折辱欺負,第一反應以血還血,得了愛,才想分享愛,還能心軟,說明至少在某些方面,是被人善待的。」 葉流西慢慢扣上安全帶。 她覺得自己最近也有點心軟。 車子終於駛離荒村。 昌東開得很慢,剛補好的輪胎,比一切都金貴,不敢瞎造。 肥唐伸著腦袋偷瞄車子的後視鏡,看到阿禾倚著半塌的牆,越來越小。 他把小半口袋的米塞到櫥櫃下頭,順帶踢進去一些蘿蔔土豆,偷偷跟阿禾說的時候,阿禾眼圈一下子紅了,然後低頭擦眼睛,說:「謝謝你啊。」 肥唐看到她脖子上幾道半結痂的血道子,還沒全好,心裡怪過意不去的,忽然覺得昌東說得對,口糧能管幾頓啊,授之以魚,真的不如授之以漁。 於是一個忍不住,說了很多,譬如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人得自己求活路,躲災,就會永遠怕災,得迎難而上,與災共舞,變強並不難,只分三步走…… 也不知道阿禾聽進去沒有。 …… 荒村之外,又是無盡戈壁,偶爾見到沙山,沒有參照物,沒有指向,沒有GPS,只能憑掛在半天的太陽辨東西,肥唐腦袋倚著車窗,先還睜著眼看風景,後來眼皮一個勁往一起黏,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恍惚中,似乎聽到丁柳焦急的聲音: ——「沒有嗎?」 ——「還沒有嗎?」 肥唐迷迷糊糊睜眼,看到正前方一輪西墜的太陽,暗紅色,已經被收了光澤,幾乎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沉。 周圍很靜,能聽到車胎碾過地面的聲音,還有飛在盤護板的飛沙聲,一撥又一撥,像有人在掃地。 臥槽,他一下子清醒了,睡意全無,脫口說了句:「還沒有嗎?那個紅花樹?」 丁柳惱火:「沒有!一路都沒看見一棵,是不是老簽他們誆我們?」 昌東回了句:「這個倒不怪他們,紅花樹本來也不多,荒野沒參照,很難完全走直線,車輪只要稍微打偏,就會偏很遠下去,而且車速比走路快多了,不留心的話,錯過了很正常。」 肥唐有點慌,如果是人架子再來,他倒也不怕,怕的是一切未知,只能腦補,越補越驚惶。 天漸漸黑了。 這黑反而叫人認命,丁柳心裡毛毛的:「西姐,咱們是不是得拿好傢伙?」 葉流西嗯了一聲:「總比兩手空空強。」 高深從車後座底下翻出工兵鏟,分了肥唐一把,丁柳有點羡慕:因為子彈供不上,槍在這兒,反而不是很實用,她最喜歡葉流西的刀,琢磨著到了市集,怎麼著也要搞一把…… 車身驟然一停。 肥唐頭皮發麻,差點就把工兵鏟掄起來了:「怎麼了?」 昌東指前方。 隔得太遠,看不大清,只知道那裡有一團瑩瑩的暖紅色。 丁柳喃喃:「像個燈籠。」 肥唐忽然想起小時候看過的蛇妖故事。 說是天全黑的時候,天上出現兩盞紅瑩瑩的燈籠,還有一道長梯,人們紛紛傳說那是天梯,順著爬上去,可以成仙。 但其實,那燈籠是蛇眼,天梯是長長的蛇信子,爬上去的人,其實是被吃掉了。 他咽了口唾沫:「東哥,我看那是嘴,你得穩一點啊,哎,東哥,別……別呀……」 昌東踩下油門:「我就沒見過發光的嘴。」 …… 終於駛近了。 肥唐看得清楚,居然是一棵紅花樹,但是滿樹彤花,瑩瑩生光。 樹底下站了個老乞丐,一身邋遢,腰帶上倒吊一隻公雞,左手拎了個箱子,昌東停車的時候,那老乞丐右手往外撒了把米,那只公雞立刻雙翅撲騰著半空啄食,但雞爪始終綁在腰帶上,飛不出去。 昌東撳下車窗。 老乞丐朝他咧嘴一笑:「你們也錯過了點,過來住夜店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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