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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第五卷 荒村 第六章

  肥唐一肚子想問的,什麼眼塚、市集、小電影,但看老簽上下眼皮都在打架,又怕問多了惹人懷疑,只好不吭氣了。

  葉流西被關內關外攪得頭疼,想好好睡覺,腦子裡一忽兒跳出來那首歌,一忽兒又是方士守著丹爐,爐火熏熏的畫面,翻來覆去間,聽到昌東低聲問:「又煩了?」

  葉流西說:「不煩,管它關內關外,我只要有吃有喝有鋪位,做人該做的事就行了……」

  她轉頭看他:「你在煩?」

  昌東看粗糙不平的昏黑窖頂:「也不煩,煩又解決不了事情,只是在等。」

  事情早有結果,像機場行李的傳輸帶,不管旅客如何心焦,始終慢慢吞吞,還沒把結果送到他面前。

  葉流西閉上眼睛。

  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又夢到破舊的屋子,木頭門被風掀地撞來撞去,篝火旁,掉落一隻松了帶的膠鞋,角落的水缸豁口處,露出一雙驚惶的眼睛。

  她覺得自己走進夢裡去了,倚著門,百無聊賴地看這一切,忍不住想打哈欠,還想發牢騷:來來回回都是這一場,能不能換個場景?

  別人做夢,像連續劇,有起承轉合,她的夢,從來都只這一個單調的畫面,下次再做這個夢,她應該帶著線團和棒針進來織毛衣……

  她被自己的想法給笑醒了。

  睜開眼,發現阿禾已經起了,正蹲在米袋旁,拿手往盆裡抓米,抓了幾把,想了想,似乎覺得不夠,又抓多了些。

  然後向外走,步子細碎,大概要給大家做早飯。

  關內物資不豐富,白吃白住人家的,有點過意不去,更何況,她們這一來,多的可不是一張兩張嘴。

  葉流西欠起身子去推昌東,昌東醒得很快,但意識沒跟上,半個人浸在疲憊昏沉裡,問她:「幹嘛?」

  聲音渾厚低沉,帶不清醒的一線沙啞,葉流西忽然聽愣了,下意識說了句:「你再說一遍。」

  她不管,反正好聽的,自己喜歡的,就要再來一遍。

  昌東清醒了,他揉著眼睛,有些疲憊地坐起來:「怎麼了?」

  葉流西歎氣。

  感覺不一樣了,最妙是不經意,不提防,忽然擊中,又求不來。

  她伸出手:「車鑰匙,車裡不是有吃的嗎?拿些出來,阿禾煮飯去了,咱們不能盡吃她們的。」

  昌東嗯了一聲,掀開蓋毯起身:「我去吧。」

  通鋪有個好處,醒了一兩個,稍有動靜,都不用嚷嚷,其它的也就全醒了。

  而醒過來之後,沒人願意待在地底下,昌東只疊了個蓋毯的功夫,抬頭一看,周圍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除了他,居然沒人理鋪,都是掀了被窩就走,而邊上,葉流西的毯子,裹壘得像個花卷。

  昌東多看了兩眼,她眼一翻:「怎麼著?」

  沒怎麼。

  他說:「上去吧,下頭悶。」

  剛起身走了兩步,忽然察覺到什麼,回頭看時,葉流西正伸手把他的毯子拽歪一角:她老早看他疊那麼方正不順眼了,就等著他走。

  一抬頭,才知道被抓了個正著,葉流西腆著臉皮,說:「這樣有淩亂美。」

  昌東不追求淩亂美,他想過去理,葉流西動作好快,手一張,拿身體擋住。

  從她肩側看過去,自己的蓋毯,本來疊得像個豆腐塊,現在像豆腐塊成了精,正跳樓尋死。

  昌東心裡貓抓一樣,強迫症上來沒辦法,毯子沒疊正,感覺像穿了條屁股上有洞的褲子。

  葉流西只裝不知道,連推帶搡:「別磨蹭了,大家都上去了,還要做飯呢……」

  昌東跟她商量:「流西,最多這樣,我幫你一起疊了……」

  葉流西搖頭,又憋不住,自己在那樂,笑到去擦眼睛,昌東看了她一會,覺得她像個漂亮的二傻子。

  他說:「還笑,東西笑掉了知道嗎?」

  葉流西低頭去看:「什麼?」

  昌東踩住入口的腳蹬往上爬:「肉。」

  葉流西低頭看看自己身材,仰頭說:「怪不得我覺得自己瘦了。」

  上到地面,院子裡滿眼的人,有刷牙的,有擦臉的,阿禾在門邊搭了個簡易的灶台,柴火正旺,鍋裡的粥沸開,薯條在邊上幫忙切土豆,切好了扔進鍋裡,再撒點鹽下去。

  這是什麼吃法?昌東還沒嘗上,已經覺得嘴裡味道怪怪的了。

  天氣不大好,老簽叼著煙袋砸吧嘴,說:「今天怕是要起沙暴啊。」

  語氣裡,有一種奇怪的焦灼。

  戈壁灘上刮沙塵暴不是常事嗎,昌東正想說什麼,阿禾忽然吼了句:「幹什麼,火都燒不起來了!」

  接話的是肥唐,吼得比阿禾還大聲:「我就從邊上走一下,火就燒不起來了?它就這麼怕我?」

  昌東又是好笑又是頭疼,頓了頓招呼肥唐:「過來,幫我去車上搬點東西。」

  他帶著肥唐穿過院子。

  肥唐怒氣衝衝:「關內人,都什麼素質,我是打她了,但她也打我了啊,東哥我跟你說……」

  他突然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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