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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不過也不是沒希望,想突破狼群,得比狼更狠,不想死的話,就拼命把牙長出來——到那個時候,你不用投靠我,也許我還要挖空心思去拉攏你呢。」

  近傍晚的時候,Simon團隊的拍攝告一段落,灰八的四組人也先後返回。

  看灰八的人歸來如同看戲,麻袋癟著出去,又癟著回,回來一組垂頭喪氣,再回來一組罵罵咧咧。

  唯有往西去、豁牙領隊的那組,雖然麻袋也是空的,但幾個人的表情都有點微妙,人也成了鋸嘴葫蘆,不聲不響就進了帳篷。

  昌東回來得最晚,車子開進來,正是飯點:灰八的營地大鍋燒灶熱氣騰騰,孟今古那頭則是城裡人式的氣罐小灶……

  至於葉流西,她根本沒做飯的打算,裹著棉衣坐在帆布椅上,邊上亮著營地燈。

  下車一問,才知道灰八來過了,還是照例,待會會差人送飯過來。

  昌東的這一天,兩三句話就向她交代了:「沒什麼收穫,肥唐說的車轍印我也去看了,他沒撒謊。另外,有件很怪的事他沒看出來……」

  之前,昌東覺得自己進來時的車轍印是天然的路線,只要循著走,就不會出錯——然而事實是,往外開了一公里多,他的車轍印就已經沒了。

  「肥唐大概沒細看,覺得車輪胎印都一樣,但我的胎是定制改裝的,胎紋不同——開出沒多遠就斷了,斷得很突然,一點痕跡都找不出,剩下那些繞彎的車印,我感覺……不屬於這個營地任何一輛車。」

  暗影裡,有個人忽然顫了一下,昌東細看才發現是肥唐,團頭抱腦地縮在營地燈的背光面——昌東起初還以為是塊石頭。

  他沒好氣:「你縮那幹什麼,不會坐到亮點的地方嗎?萬一再被拽走了,都沒人看到。」

  肥唐也不吭聲,一副任人呵斥的樣子。

  葉流西權當肥唐不存在,她示意了一下灰八的營地:「他們今天應該有大收穫。」

  「灰八告訴你的?」

  葉流西搖頭。

  她問過灰八,他回答說:這一天白忙,一枚古錢都沒撿到。

  但葉流西多少瞭解灰八的脾氣,如果真的一無所獲,早就罵娘罵得全營地都聽到了,現在非但沒罵,心情還挺好,這會是沒收穫?

  更何況,她問灰八今天吃什麼,他回答,開葷,煮胡蘿蔔羊湯。

  開葷呢。

  昌東沉吟了一下:「如果他們找到的是錢也就算了,就怕是什麼奇怪的東西……」

  「他不承認,我也沒辦法。要不然晚上把他揪出來,我打到他說。」

  昌東苦笑,到葉流西這,好像沒什麼是「打」解決不了的,他說:「這樣也不太好……」

  但怎麼樣才好,他也沒具體的想法。

  倒是肥唐,幹坐了一會之後,不聲不響起來,拎了行李,又往灰八的帳篷去了。

  剛到門口就被灰八的人攔下了,豁牙的聲音最響:「呦,你還在啊,我以為你回家找你媽抱抱去了呢,就你他娘的蚊子膽,滾遠點吧。」

  眾人一陣哄笑。

  昌東聽見了,猶豫了一下,想把肥唐叫回來,葉流西沒讓:「別,隨他,各人有各人的造化。」

  就聽肥唐扯著嗓子吼:「怎麼了啊,是不是我給你們指的道讓你們來的,啊?膽兒小怎麼了?我一個倒騰古玩的,我他媽會看就行了,就這雙眼,隨便一個東西拿過來,我認得出是哪朝的、值多少錢,你能嗎?」

  豁牙居然沒話說了,過了會,不知道裡頭的人說了什麼,帳門掀起,肥唐居然被放進去了。

  跟前一晚一樣,吃完飯不久就起風,風一起,所有營地立馬不見人,進帳的進帳,上車的上車。

  車裡空間逼仄,不適合刻皮子,昌東拿冊子墊了紙,用描線筆細細起稿。

  葉流西悶壞了,離慣常的入睡時間還早,她又沒消遣,除了間或打擊昌東。

  ——你整天刻、刻、刻,有這功夫,不能鍛煉身體嗎?

  ——昌東你沒什麼朋友吧?也是,人孤僻,愛好也古怪。

  ——一個皮影3000多刀,你已經近視了吧?等你老了,你就什麼都看不見了……

  昌東任她說,偶爾從後視鏡裡看她,她真是無聊至極,一會盤腿,一會躺下,後來終於安靜下來,自己拿個眼線筆在那描眼線。

  描好了,湊到昌東面前,手撥開頭髮,頭往邊上一側,說:「你看。」

  她居然在眼角處畫了只蠍子,行筆纖細,螯足高舉,整只蠍子隨著她眼睫的輕眨微顫,簡直像是真的。

  習慣使然,昌東下意識說了句:「蠍尾有勾針,再勾長點,會更好看。」

  「是嗎?」葉流西順手把眼線筆遞給他,「勾。」

  昌東接過筆,眼線筆是液體的,刷尖吸飽了墨色,勾畫不能手抖,否則痕跡會歪拖。

  他低下頭,看到她長睫根根翹起,睫根水潤。

  車窗上忽然傳來篤篤敲聲。

  撳下窗,居然是肥唐。

  他凍得哆嗦,衣領豎起,一張臉恨不得埋進去:「東哥,灰八他們今天,挖到個棺材……」

  也不是挖,據說是豁牙和同伴一語不合打起來,拿鐵鍁互砍,一個失手,鐵鍁把灰白色的雅丹土台硬生生豁下一塊,裡頭黑黝黝的,居然露出棺材的一個角!

  「說是人手少,挖得進展太慢,回來合計了下,連夜又去了……還給我看了手機拍的棺材上的畫,問我是什麼年代的,我偷偷拿藍牙轉過來了,風格看,有點像漢代的畫像磚……」

  他從兜裡把手機摸出來,遞給昌東看。

  圖片一放大,圖元就嫌渣,這種畫法,人都是輪廓古樸的墨塊,沒有細節勾勒表情,一切情態只能用肢體表達。

  昌東依稀辨出,畫的是行路圖,上頭的人個個身披枷鎖,有人艱難前行,也有人……扭曲著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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