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尾魚 > 四月間事 | 上頁 下頁 |
八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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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今籲了口氣,候著船穩點了,慢慢起身,扶著牆壁挪過去,伸手給他。 指尖相觸的刹那,外間忽然響起一陣狂歡似的鼓噪。岑今身子一顫,衛來抓住她手腕,把她拽抱到自己懷裡。 海盜歇斯底里的狂叫也像風浪,一波高過一波,混著海上的沙暴,撼打這小小的隔間。 岑今笑,低頭埋在他胸口,聽他強有力的心跳:「虎鯊大概是把消息通知下去了。」 不講究什麼文雅克制,海盜的狂歡歷來如此:鼓噪、尖叫、摔打、玻璃砸碎的聲音、鐵器的鏗鏘亂碰,甚至要打個頭破血流,才稱得上是慶祝。 衛來低聲問她:「想要嗎?」 岑今沒聽明白。 她怔了一下,看著衛來的眼睛,漸漸反應過來:「這種時候?」 她忽然有點尷尬,撐著床面從他身上跪坐起來。 衛來說:「海盜的船上,紅海中央,外頭刮著可以掀起浪頭的沙暴,一間屋裡的男人女人,不陌生,也不熟過頭——這一生,也難得碰到這樣的時候。」 岑今咬住嘴唇,船身又是一側,衛來伸手穩住她的腰。 低處的漁燈被晃得顛了個個,幽黃色的光柱籠住她的臉,幾絲頭髮半幹,在光裡慵懶揚起,她的眼神閃爍不定,再看不清裡頭是個怎樣的世界。 只覺得是一片深邃的黑,沒有止境的海,帶溫度的柔軟,迎著他的目光,慢慢泛起讓人耳熱心跳的意外。 她伸出手,緩緩移動,然後停在披紗圍裹起的掖邊,說:「那我希望這風暴,可以刮得再猛一點。」 衛來一直覺得,披紗,四四方方的一塊布,作為女人的裹身衣物,性感歸性感,但也實在太危險了啊。 岑今顯然是他見過的最喜歡把這塊布作為室內穿著的人,所以他的操心從始萌到如今,從未停過—— 你就真不怕這披紗掉下來? 萬一系得不緊、動作過大、被什麼突出物拖到拽到,或者,被他拉下? 神奇的是,她的手法很好,想像中的那一幕始終沒有發生。 而他不管想過多少次,也從來不曾真的去拉——關係進展到那一步之前,付諸行動未免下作——雖然他的臉皮夠堅厚,但畢竟是王牌保鏢,還有那麼一點點要臉的驕傲。 操心和好奇很久的事終於發生,這一刻,有一種得到解答的如釋重負:不是疏忽、意外、拖拽,也不是心不甘情不願。 她纖長的食指微勾,在掖邊處輕輕一挑。 棕紅色帶暗金紋的披紗在明暗不定的燈光裡驀地落下,有那麼一刹那,落停了他的呼吸,也落靜了這個世界。 他媽的真的還在船上嗎?外頭真的在刮沙暴? 如果有人告訴他這一晚船會翻,他也無所謂了,只求翻得慢一點——這一刻就完蛋的話,勢必遺憾終生,下輩子都要脾氣暴躁。 他長籲一口氣,目光毫不遮掩地順著她身體起伏的曲線上下流連。 岑今說:「我也就只能主動到這裡了,你還沒有動作的話,我會很沒面子。」 衛來笑:「如果我就是沒動作呢……其實岑小姐,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問你想不想要,是問你要不要再來兩瓶啤酒,你是不是想歪了?」 岑今溫柔地笑:「有種你再說一次。我會拿沙漠之鷹轟了你的腦袋,明天去跟虎鯊說,是船太晃,槍走火了。」 衛來哈哈大笑,笑聲中猛然坐起,手臂一個側帶,翻身把她壓在身下。 懷中突如其來的柔軟飽滿和彈性細膩激得他喉嚨發緊,種種男女間的套路、章法、技巧,忽然不想再用。 有那麼一瞬間,他像個上路的新手,恨不得亂拳打死老師傅,又像為財瘋狂的人乍入寶山,滿目琳琅,不知道該抓什麼往衣袋裡塞。 手上攏捏揉撚,得隴望蜀,放不下這處,又想到那一處放肆。 隔間外,海盜們混亂的鼓噪忽然變成了鋪天蓋地的整齊劃一。他們有節奏地敲、擊、砸、頓,嘶聲齊吼著:「Money!Money!Money……」 有人要錢,有人要權,有人連夜趕科場,有人辭官返故鄉,而他,只是想要人而已,為餘生,為這一刻,要個女人。 忙忙碌碌,大家各得其所。 外頭驚濤駭浪,這裡風浪始生。 漁燈的光寸寸隱去,小隔間攪進一片明暗不分的曖昧混沌。衛來刻意不去吻她嘴唇,不想錯過她因經受不住而發出的任何聲音——反正船上這麼嘈雜混亂,她就算驚叫出聲,別人也只當是風浪太大。 然而岑今比他想的能忍。 她咬住嘴唇,身子繃得很緊,除了呼吸急促和偶爾因著他手重倒吸氣之外,喉間幾乎不曾逸出半點聲音。 像打針的人懂得要忍痛,她知道會發生什麼,蓄留了力氣來應對。 這不行,情場如戰場,一戰攻堅,只能一方勝出,容不得你剩半分力氣支撐——這想法有都不要有,有也要給你碾磨成沙,讓沙暴一起吹走。 他的手自她小腹探下。 這意味太過明顯,她下意識想並住雙腿,衛來早有準備,雙膝抵壓住她腿側,讓她動彈不得。 岑今咬緊牙關,兩手深深扣進繃床邊緣的繩隙。 是那一次幫她精簡行李時,無意間翻出的那條蕾絲繡花嗎? 好像真的是,果然該是他的就是他的——提前出來跟他打聲招呼,混了個臉熟。 形容不出這感覺,難受得想要咬碎牙齒,腰身被他一隻手臂箍住,怎麼都掙脫不了,岑今大罵:「我會殺了你!」 衛來說:「你要是還有力氣說話,那就是我做得還不夠。」 他加重力道。 岑今的身子劇烈收縮,拼命想推開他的手臂,掙扎間咬住臉邊拂下的頭髮,全身發顫,下一刻喉嚨破音,像是要哭出來。 她大概是瘋了才會答應他。他問她「想要嗎」的時候,就該讓他滾蛋,滾回海裡,滾回沙漠,滾回赫爾辛基去。 更要命的是,這煎熬中漸漸生出快感。岑今全身出汗,頭髮被汗黏得粘住臉頰、脖頸,嘴唇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咬破,嘴裡漾起細細的鐵腥味。 衛來忽然住了手。 他低頭看她的眼睛,說:「你求我,我就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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