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尾魚 > 三線輪回 | 上頁 下頁 |
一四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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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上的房產仲介有點不耐煩:「哎,美女,你覺得這鋪子怎麼樣?沿街哎,月租三千五,很合算了,你找裝修隊隔一下,裡頭自住,外頭做生意,商住兩用,不要太省心哦……」 井袖有點恍惚:「我今天有點事,改天再看吧……改天。」 她推門出來,玻璃門蕩了兩下,把仲介的牢騷隔在了背後。 這一片其實不算鬧市,居民樓灰濛濛的,門市和招牌都黯淡,大街上很多計程車,上白下紅的兩截色,本該是最鮮豔搶眼的顏色,但很多車主憊懶,任它蒙一層灰。 從暹粒到鄱陽湖再到太原,井袖覺得自己真跟做了一場夢似的,人暈暈乎乎,決定也來得信手塗抹。 那天,她三兩語就「講清」了自己和宗杭的關係,打定了主意:不能說就是不能說,再問還是這麼多,不知道! 丁磧慣會拿捏女人情緒心事,察言觀色,知道再問徒招反感,不如以退為進,再說了,他清楚井袖的斤兩——宗杭背後一定是易蕭,而易蕭行事那麼小心,也不可能向臨時找來的人透露什麼關鍵的。 反正,從井袖嘴裡,他已經證實了那個叫宗杭的確實還活著:廚房裡見到的,都是真的,不是他眼花,也不是人有相似。 所以他話題一轉,只談風月:「還回暹粒嗎?以後有什麼打算?」 井袖心裡沒底:暹粒那邊的工作已經黃了,易蕭和宗杭又雙雙失蹤,萬一就此沒音訊,她算什麼?歡天喜地跳槽,上任沒兩天新東家就捲舖蓋跑路了? 有點像。 不過細論起來,也不算吃虧,畢竟受雇還沒一個月呢,得了塊柿子金。 丁磧接下來的話,讓她心頭一顫。 「其實上次在暹粒,我問過你的意思,我跟你呢,算有情分,也有緣分。」 他摸了支煙出來點上:「也別指望我愛你愛得死去活來,我從來也不是談情說愛的人,我身邊換過幾個女人,你要是能定,我也懶得換了。」 「總之就是,想走呢我不留,想留呢我願意收,你自己考慮。」 這信號釋放得很明顯。 井袖腦子裡突突的,定了定神,問他:「那宗杭……是怎麼回事?你之前見過他,對吧?」 這問題不搞清楚,她沒法給答覆。 丁磧吸了兩口煙,又拈在手裡掐滅:「對,見過。當時,他被人綁架了,我見著了,但綁他的人是毒販子,我犯慫,沒敢插手,也一直不想跟人提……一來怕麻煩,二來……又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這理由,井袖覺得合情合理。 她說:「我考慮一下吧。」 丁磧的話其實說得並不動聽,但井袖反而覺得真實,她的糊塗毛病又犯了,那句「你要是能定,我也懶得換了」,被她解讀成「你來了,我可以為了你收心」。 但沒什麼時間給她考慮。 第二天,船上的人就開始四散了,第一撥人就地下了船,第二撥人在老爺廟下的,其中就包括丁磧,當時井袖在甲板上,看到他下船的背影,像被砸了一棍。 是不是她那句「考慮一下」,讓他覺得矯情?索性不跟她囉嗦了? 她沒地方去,又抱著「宗杭或許會回來」的僥倖,一直待在船上,然而到了九江,航程結束,工作人員清船,連船上都沒法待了。 井袖沒辦法,坐車回到了最初上船的地方,印了些尋人啟事,貼滿了碼頭:你雇了我,又玩失蹤,我沒有拍屁股走人,還在試圖聯繫你們,夠義氣的了。 但義氣不是傻氣,總不能一直等下去,等了快一周,人生地不熟的,井袖實在不想待了,反正尋人啟事還在,上頭有她電話,真想找她,總能聯繫上的。 她收拾好行李去了車站。 但熙來攘往的售票大廳裡,仰頭看班車客運表時,她才發現根本不知道該去哪。 暹粒是沒必要回去了。 昆明呢?沒臉回去,當初不顧家人反對,跟著男友去柬埔寨闖天下,結果…… 正彷徨不定,有個男人過來,遞了個接通的手機給她,說:「磧哥找你。」 電話那頭,丁磧問她:「考慮得怎麼樣了?我這兩天回太原,你要是願意,我就過來捎上你一起。」 井袖回到酒店。 開門時,就聽到屋裡有電視音,進去一看,果然是丁磧來了,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聽見她進來,丁磧眼皮都沒抬:「明明可以住我那,非要花錢住酒店,我說給你找店面,算我入股,你也不幹,說真的,來都來了,跟我玩什麼獨立。」 他真心覺得沒必要,養個把女人,他還是養得起的。 井袖說:「我樂意。」 丁磧失笑。 他覺得,女人太溫柔順從,就少點嚼勁,太過潑辣,又讓人乏味,井袖這樣的剛剛好,閒時一朵解語花,細看才知道帶刺。 但他掌上繭多,並不怕紮。 「店面看得怎麼樣了?」 「還行吧。」 井袖有些魂不守舍,她還在想著先前的那通電話,撇開宗杭的消息先不談,打電話的女人是誰呢?聲音又詭異又難聽,倒有點像易蕭。 丁磧聽出了這語氣裡的敷衍,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正想再問什麼,手機響了。 傘頭陰歌,丁長盛的。 丁磧皺了皺眉頭,任由它響了幾秒才接起來,但剛一接通,聲音立時殷勤迫切:「乾爹。」 井袖好奇地看他。 這幾天接觸下來,她感覺丁磧和他這位「乾爹」的關係,很是耐人尋味,像人的正面背面:表面上言聽計從、絕無違逆、隨叫隨到,身後拖著的影子裡卻又藏敷衍、抵觸、甚至些許厭惡。 丁長盛的聲音裡帶幾分猶疑和思忖:「丁磧,有件事,你要留意一下。」 丁磧看了井袖一眼,起身走向窗邊,井袖坐著不動,拿遙控器調台,順帶調低音量。 「我今天聽人說,丁玉蝶這小子,跟好幾個人打聽我有沒有窯廠。」 丁玉蝶?那個妖裡妖氣,腦袋上總插一朵花還是蝴蝶的水鬼? 丁磧奇怪:「他打聽這個幹什麼?」 「是啊,這小子從來不跟我們打交道,也不是個好事的人,忽然屁顛屁顛地打聽窯廠,我越想越覺得不對。」 丁磧沉吟了一下:「他最多能打聽出你以前開過的那個窯廠,這個沒關係吧?早修成柏油馬路了。」 「話是這麼說,」丁長盛說得意味深長,「但『窯廠』這兩個字……你懂的。」 沒錯,茲事體大。 「要我做什麼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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