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尾魚 > 三線輪回 | 上頁 下頁
一二八


  就是這個白眼,又壞事了。

  易颯拿起火把,火堆上一撩燃了火,走到宗杭身邊,作勢挨向息壤,宗杭正長舒一口氣,她胳膊一擰,把火把背到身後,然後蹲下身子。

  問他:「你眼翻什麼翻,我就是不救你,你一個腦袋,能怎麼樣?」

  幹嘛啊,臨門一腳的,這不是欺負人嗎?

  宗杭真是急得想蹦躂,又蹦不動。

  易颯笑眯眯的:「這樣,叫我聲好聽的。」

  宗杭茫然:「易颯不好聽嗎?」

  易颯想了想:「叫聲姐姐來聽聽。」

  宗必勝散的尋人啟事上有宗杭的年紀,易颯知道他比她小了兩歲多:她滿地噠噠跑的時候,他還抱著奶瓶吃奶呢。

  姐姐?

  想得美。

  宗杭憋紅了臉,目光卻忽然溜歪了。

  易颯的上衣下圍本就撕掉了一半,下頭的口敞得大,她還為了趨近跟他說話,半蹲了下來,他發誓自己是無心的,但目光一路從她平坦緊致的小腹順延了上去,看到素白底色上淺紫淡粉的細小碎花,看到……

  宗杭閉上眼睛,頭一低,額頭恨不得埋進地裡去:「不叫。」

  易颯說:「不叫的話,我可就扔你在這卡著啦?」

  宗杭面頰發燙,含糊說了句:「不叫。」

  看不出來,這圓滾滾的腦袋,還是顆倔強的頭顱。

  易颯正想說什麼,忽然注意到他的耳朵。

  火把還沒靠近呢,這耳朵居然火燒一般發紅,不光是耳朵,這紅已經揉散到了耳根下、脖頸上。

  至於的麼,調侃兩句而已,是自己哪不對嗎?

  易颯納悶地低頭看自己的穿著,然後秒懂,手一抬,就想抽他後腦勺。

  快抽到時,手指一蜷,指腹帶過他柔軟發梢,又放下了。

  怪了,倒不怎麼生氣,斜瞥他一眼,唇角不覺揚起。

  算了,饒了你了,跟鴕鳥似的,腦袋藏那麼嚴實,以為別人就看不到你屁股了?

  她把火把挨向息壤山壁。

  終於出來了。

  宗杭手腳並用地爬離石壁,長籲一口氣,不止口鼻,全身皮膚都像在大口呼吸:他的身體被息壤圍裹得太久了,跟下水燙過的大蝦似的。

  易颯還在邊上說他:「當時狀況那麼緊急,不應該拼命往前爬嗎?我怎麼就沒被息壤『吃』住?」

  宗杭憋了半天,冒了句:「那我腿長啊。」

  本來嘛,他是男人,個子比她高,架子比她大,當然沒她那麼……緊湊,嗯,對,緊湊靈活。

  易颯說:「聽你這意思……我的腿短咯?」

  宗杭瞄了眼易颯的腿。

  她的腿真好看,又直又細,皮膚還細膩,不知道跟經常下水有沒有關係。

  宗杭說:「那……從絕對值上來說,確實是我的腿更長啊。」

  易颯:「……」

  頓了頓問他:「你沒交過女朋友吧?」

  宗杭說:「誰說的,我……」

  他打了個磕絆。

  是交過「五個」好呢,還是沒交過呢?

  交過,顯得他有魅力,討人喜歡,受女孩子歡迎,但會不會顯得太花心了點?易颯好像不喜歡這樣的。

  他改口:「是啊,怎麼啦?」

  易颯說:「沒什麼。」

  一個學渣,好不容易知道個「絕對值」,還拿來跟她比腿長……

  活該你沒女朋友!

  易颯把纜繩結在巨石邊緣當懸繩,帶著宗杭下到船塚底部。

  站在高處看感覺還不明顯,一落地,置身其間,登時就覺得人是在巨大的「船城」之中行走,水流和息壤的力量真是難以估量:有些小船尚能保持全貌,但很多鋼鐵巨輪反而被扭曲得妖形怪狀。

  易颯遇到稍微像樣一點的船就鑽進去看,想給宗杭找雙鞋:這兒不比溶洞,很多尖利的鋼鐵部件散落得到處都是,一個沒留神就會中彩。

  宗杭反而講究起來,表示不想穿人家的鞋:船上的人都已經遇難亡故了,穿死人的鞋,就像占了人家的位置,不吉利。

  年紀不大,唧唧歪歪的事倒不少,一問,果然是受宗必勝薰陶,畢竟生意人在乎這玩意兒。

  不穿就不穿吧,讓他這麼一說,易颯也覺得心裡怪瘮的,而且,水鬼的認知裡,有活人與死人的「地界」之說,這兒在水底以下,是別人的地界,謹慎些也好。

  她在一條倒翻的小貨輪裡找到幾塊膠皮,預備比著左右腳的形狀拿匕首劃割兩塊,有了鞋底,再穿幾個孔,綁幾道尼龍繩,也勉強算是雙「涼鞋」了。

  正下著刀,在隔壁房間翻騰的宗杭出來了。

  他從息壤山壁裡脫險之後,全身上下就只剩了條風涼的大褲衩,還破了洞,前露點後露肉的,好不雅觀,想找塊布圍,但那些蒙灰的窗簾都好像爛蛛絲,一拉就破——剛在破餐廳裡轉悠,無意間在抽屜裡翻到塊老式的塑膠桌布。

  聚乙烯材料,多少年都不朽爛,宗杭靈機一動,拿菜刀在桌布中央剜出一個洞,然後套上了。

  跟斗篷似的,怪時尚的,走起路來還衣袂飄飄,他喜滋滋出來給易颯看,易颯沖著他嫣然一笑:「挺開心是吧?」

  是啊,有「衣服」穿了,能走能動,還能跟在她邊上,他就是開心啊。

  「沒覺得這船上少了什麼嗎?」

  少了什麼?宗杭奇怪地四下去看。

  易颯提醒他:「不覺得少了人嗎?」

  宗杭說:「多少年前的沉船了,怎麼會有人……」

  說到一半,忽然刹了口,臉色一下子白了好幾個色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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