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尾魚 > 七根凶簡 | 上頁 下頁
三七二


  一萬三駁她:「你也說了是『我們』,是『我們』,不是鳳凰鸞扣收的。」

  炎紅砂不服氣:「那鳳凰鸞扣的力量在我們身上啊,我們就是鳳凰鸞扣啊。」

  這什麼亂七八糟的,一萬三正想瞪眼,腦子裡忽然轉過一個念頭,再一細想,後背都發寒了。

  「慢著慢著,」他說,「會不會是,我們已經是鳳凰鸞扣的一部分了?」

  他結結巴巴:「鳳凰鸞扣只是普通的青銅製品啊,它的力量是哪裡來的?鳳凰鸞扣,不會是我們的化身吧?」

  從小到大,他真是看過太多這樣的故事了,什麼煉劍怎麼也煉不成,以身投入煉劍爐殉劍的,什麼封印某個邪祟封印不了,毅然拔劍自刎以血封印的……

  神棍清了清嗓子,又給他當頭一棒。

  「我覺得特別有可能,」他文縐縐的,「在古代的時候,不分正邪,人祭都是存在的,這裡,帛書上一直強調要忠勇的死士,不怕肝腦塗地,還事先在字簡上朱砂留名,有點像簽生死狀……」

  曹嚴華聽的一頭冷汗:「往下看,看,後面怎麼說的。」

  他湊過來,緊張地挨著神棍一起看。

  後面提到,擁有鳳凰鸞扣力量的人,可以避免凶簡的附體傷害,不受凶簡的心念控制。

  也警示說,凶簡「非人」,但在對人的一次次附身和高度融合中,不排除它會漸漸學會思考,也不能排除它們互相之間的互通訊息。

  封印之法,這裡沒有提,只是說,尋得鳳凰鸞扣之後,自然知曉。

  全部看完,沒有得知秘密之後的那種如釋重負,反而分外悵然。

  神棍問:「你們要寫名字嗎?」

  沒人點頭。

  神棍掏出手機,仔仔細細拍下帛書,又拍鳳凰鸞扣的圓雕,木代伸手想制止他:「哎。」

  「我就研究一下,怪有意思的。我知道是大秘密,不能讓別人知道,我就在這裡研究,出了有霧鎮就刪。」

  好吧,木代又把手縮回來。

  她看到神棍把帛書疊回去放好,最後按照帛書裡提及的方法同時摁下鳳凰鸞的鳥首,匣子發出悶響,這一層緩緩降至最底。

  第二層從四壁圍出,「死」、「士」兩個字模凸立其上,神棍把「七星殺局」的帛書疊好放入,字模取出之後,第一層出現,中央赫然立著「人」、「心」二字。

  一萬三把這兩個字模也撿了,低著頭把所有字模裝回字版上,外頭,曹解放不安地走來走去,仔細聽,隱隱有水聲響起。

  木代說:「怕是天快亮了,河水要複流,師父說過,天亮前放回去,不要讓水流把觀四牌樓沖壞了。」

  匣子重新蓋上,木代抱著匣子出去,羅韌取了個手電筒,陪她一起去。

  少了個手電筒,再加上一夜的消耗,帳篷裡頓時就暗了不少,曹嚴華枕著腦袋躺下去,身下的地不平,即便隔了防潮墊,還是硌得他腰疼。

  他踹了下一萬三:「三三兄,你說,成了星君,有成千上萬的人聽自己使喚,是什麼感覺呢?」

  一萬三回踹他:「怎麼著,這才在哪呢,就心猿意馬了?」

  說著也慢慢躺下來:「感覺一定是不錯的。」

  耳邊傳來炎紅砂沒好氣的聲音:「什麼素質!」

  外頭嘩啦啦的水流聲越來越大了,木代他們回來的時候,曹解放也一頭鑽進來:它在大霧裡踱步了一夜,滿身的霧氣露水,真像個落湯雞。

  曹嚴華心疼:「哎呦解放,過來,睡這兒。」

  曹解放不理他,蹬蹬蹬跑到角落處,蜷縮著窩下去。

  羅韌看了看表:「先睡會吧,晚上要趁夜出去,別太累了。」

  內外間的帳篷,地方夠敞,神棍興奮的很,表示自己不用睡,要「研究研究」,跟曹解放分占了兩個角落,其它人合蓋一條毯子,羅韌睡中間,右首邊是曹嚴華和一萬三,左首邊是木代和炎紅砂。

  開始時,大概都睡不著,但討論又無從談起,鼻息聲漸漸響起,羅韌聽到曹嚴華嘀咕了句:「十九、十八,今晚出去,只剩下十七天了……」

  羅韌笑了笑,垂下眼,看到木代在看他。

  羅韌問:「你睡的舒服嗎?」

  他把胳膊伸過去,木代靠過來,很自然地把頭枕在他肩上,那一頭,半睡半醒的炎紅砂嘟嚷了句什麼,翻身朝外。

  手電筒都關掉了,帳篷裡昏暗著,勻長的呼吸聲此起彼伏,神棍倒是個很顧及他人的人,怕手機的光亮影響了別人,用篷布把自己包成了個麻袋,縮在裡頭看。

  羅韌摟緊木代,夠安靜時,幾乎能聽到她心跳的聲音。

  他們才剛睡下,這片山谷就已經復蘇了,能聽到清晨特有的聲音,鳴蟲、啾啾的鳥,有葉片打著旋兒落在帳篷頂上,映下清晰的影子,連邊緣的鋸齒都看的真切。

  木代在他懷裡歎氣。

  羅韌知道她歎什麼。

  這裡的每個人,都可以像曹嚴華那樣,一聽說事大,馬上撂下句「不幹了,老子不玩了」,唯獨她不能,她對著梅花九娘做過承諾,接過一份擔當,認認真真說過:「師父,我不能把話說死,但我保證,一定拼死去做到答應你的事。」

  梅花九娘確實沒有挑錯徒弟,木代是個重承諾的姑娘。

  她跟他咬耳朵:「羅小刀,如果最後真的要死,我是不能讓你們死的。」

  羅韌失笑,墊在她腦後的胳膊環起,摟了摟她的肩,他一隻手臂就能把她摟個滿懷呢,青木總說「你的小綿羊風一吹就倒」,其實也沒說錯,她常年練武,為什麼還這麼纖細?是因為輕功,就要把自己練的很輕嗎?

  梅花九娘把事情交給了她,她就忽然開始操心,這裡的所有人,都成了她的責任,那麼堅決的說「我是不能讓你們死的」。

  那她自己呢?

  羅韌這麼想,也這麼問了:「那你呢?」

  她有點茫然,頓了頓說:「我會想辦法的。」

  神棍說她是智慧之磚,她怕是真當誇她智慧呢。

  羅韌伸出手去,揉了揉她的頭髮,指腹忽然蹭到她發頂,心中一動,慢慢壓下了一縷去看。

  有蒼色的一點點白,也許是染髮劑褪一點了,也許是發根長出些了。

  羅韌胸中忽然翻滾,說不出的情愫,胸口起伏的厲害,木代察覺到了,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伸手貼住他胸口,湊到他耳邊低聲說:「沒事的,你不用擔心啊,會有辦法的。」

  她都不知道他難受的什麼。

  羅韌眼眶一熱,側過臉吻她嘴唇,另一隻手扳住她腰,把她身體貼向自己。

  其實動靜不大,但木代嚇的頭皮都麻了,畢竟這帳篷裡這麼多人,還有一個是醒著的,羅韌這膽子也太大了。

  她下意識想縮,但後腰被他的手抵著,初始的慌亂之後,忽然有一絲冒險似的竊喜。

  因著遮掩和驚慌而刺激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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