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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八


  羅韌鬆開他衣領,最後交代:「獵豹這個人很狡猾,我不敢肯定她會不會真的露面。整個過程,咱們也沒法互通訊息,一靠見機行事,二靠……老天給運氣。」

  他似乎很多話想說,但又忽然卡殼,末了笑了一下,轉身下樓。

  鄭明山目送他背影,忽然叫他:「哎,不去跟隔壁……告個別?」

  羅韌腳步不停,也沒說話。

  鄭明山想了想,又叫他:「哎,羅韌,如果你和我小師妹都活著回來,我會考慮把她嫁給你。」

  走到樓下的羅韌忽然停住,然後抬頭看他。

  鄭明山正趴在欄杆上,身後亮著屋裡映出來的燈光,低頭看著他,說:「我覺得男人吧,能不離、不棄,明知有危險還為了她上,就足夠了。你看,我對男人的要求,從來都不高的。」

  羅韌哈哈大笑。

  發動車子時,少有的,也同時開啟了車頂的狩獵燈,強光在黑暗中打出去,照出一條亮的炫目的路來。

  曹嚴華打著呵欠,腳邊蹲著曹解放。

  往常,曹解放都是在樓梯下頭自個兒的「豪宅」睡的,但今兒個被神棍那一彈弓打的癡癡呆呆,曹嚴華不放心,睡覺的時候把它擱床邊了,鄭明山喊門的時候,他睡眼惺忪披上衣服就往外走,低頭一看,曹解放也迷迷瞪瞪夢遊一樣跟著他。

  大傢伙在聚散隨緣的大堂裡圍坐了一圈,除了他,被叫起來的還有一萬三、炎紅砂、神棍,每個人都是睡眼迷瞪,腦袋點巴的比曹解放還像雞。

  這啥意思啊,半夜三更的,開會啊?

  鄭明山笑了笑,把面前的筆記型電腦翻轉了給他們看,螢幕上的畫面,圖元不是很清楚,像攝像頭的街景,十字路口處,停了一輛悍馬。

  曹嚴華先認出來:「這不是我小羅哥的車嗎?」

  鄭明山嗯了一聲,開始從頭講起。

  曹嚴華的睡意就在鄭明山的講述裡消失的無影無蹤,漸至毛骨悚然。

  鄭明山的最後一句話是:「所以,羅韌不讓你們去。」

  曹嚴華腦袋轟轟的,覺得血管裡的血都燒起來了:「我要去!那是他女朋友,可也是我小師父!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他跟我小師父證都沒領,要論親疏關係,我比他還近呢。」

  炎紅砂想了想,眼圈泛紅,說:「大師兄,羅韌這情,我們是領的。危險是真危險,這種場合,你們比我們專業。但是,我們不能什麼都不做,就在這幹坐著啊。說句實在話,你們不會總都槍來槍去的,真到了拼拳腳的時候,我在邊上,使陰招都能幫得上忙呢。」

  神棍居然很興奮:「就是就是,我可以躲在邊上,發暗器啊!」

  鄭明山笑起來,說:「就是這話。我不是想讓你們去冒險,但我跟羅韌不一樣,這些年,要不是有我的兄弟前後策應,我早不知道死在哪了。我喜歡別人幫忙,越多越好。沒有一根釘子是廢的,沒有一個人是沒用的——多帶一個人就是多一分力,關鍵時刻,跑個腿、報個警、吼一嗓子都是好的。」

  曹嚴華點頭:「就是就是,帶我和紅砂去。神先生和一萬三就留在這兒,當後勤好了。」

  一萬三不幹了:「憑什麼留我啊?」

  「你又不能打,打起來又不能跑,帶了有什麼用?」

  說著又看神棍:「神先生,不是我說你,你那暗器的準頭,沒准獵豹還沒動手我們先被你消滅了。而且……有些事,總得有人張羅的。」

  他話裡有話,指的是凶簡的秘密,總得留個能主事的人。

  一萬三氣的不行,忽然想到什麼,心裡一動,先不說,預計臨門一腳再放殺手鐧。

  就在這個時候,炎紅砂忽然緊張地咦了一聲,急指電腦螢幕:「快看!」

  畫面上,有一輛車對向駛來,就停在羅韌車邊,羅韌下車了,有兩個人手持類似安檢檢查儀器的東西對他上下掃描了一遍,從他衣服上拽下了什麼。

  鄭明山心裡罵:媽的。

  羅韌的顧慮果然沒錯,什麼通訊設備、電子件,都是別想帶進去的。

  然後,羅韌被帶上了那輛車,開走了。

  鄭明山精神驟然緊張,看曹嚴華和炎紅砂:「那就這樣定了,我現在出去搞車,你們馬上收拾,帶上自己最趁手和利索的傢伙,記著,可能要打場硬仗。」

  他迅速離開,曹嚴華和炎紅砂無端心慌,快速而又儘量輕聲的回房,曹嚴華一走,曹解放就跟著了,惜乎曹嚴華跑的快,曹解放跟的慢吞吞的,才跟到一半,曹嚴華已經折返了,曹解放又慢吞吞的轉向,跟著他回來。

  他額上汗津津的,拿了開鎖的工具包,一萬三鼻子裡哼一聲,說:「哈,哈。」

  言下之意是,這玩意,能用上個毛。

  炎紅砂也下來了,拎著一圈特製的繩子,她也不知道什麼叫「最趁手、利索」,從小,炎老頭就訓練她下井,她在繩子上有功夫,這繩子的韌性和抗磨度都是頂尖的——誰知道會遇到怎麼個狀況呢?帶上吧,沒錯的。

  門外傳來車聲,鄭明山不知道從哪搞了輛白色小金杯來,曹嚴華和炎紅砂慌慌張張上車,車門尚未關嚴,一萬三忽然慢條斯理來了句:「你們確定,這一趟用不著我的血嗎?」

  鄭明山聽不明白,曹嚴華和炎紅砂卻是心裡透亮:獵豹的身上有凶簡,萬一最終對付時,又要用到五個人的血呢?

  一時間來不及去找什麼針管,曹嚴華又把門打開:「上車上車。」

  於是,大門口只剩下了神棍和曹解放,一人,一雞。

  神棍低頭看了一眼曹解放,曹解放也看了眼神棍,就在這麼無言的對視當中,車子發動了。

  這驀然發動的聲音忽然間驚著了曹解放,它如同大夢初醒,渾身的毛噌一聲奓起,脖子一仰,一聲嘹亮的:「呵……哆……囉……」

  再然後,它翅膀亂撲,如同離弦的箭一般撲將出去,又像是出膛的炮彈,好巧不巧,一頭從開著的車窗裡撞了進去,恰似憤怒的小鳥,在不大的車廂裡一陣亂飛亂撞。

  雞毛飄飄悠悠落下。

  臥房裡,睡的半醒的張叔不耐煩地翻了個身,拽著被子蒙住腦袋,含糊不清叨叨:「破雞,又叫……改天煮了……」

  一萬三淡定地從腦門上拿掉一根雞毛,說:「行了,帶上吧。」

  是他們考慮不周,曹解放當然是寧死也不跟神棍這個打雞又嗜愛肯德基的終結者待在一起的。

  車子駛將出去,一萬三抱著電腦,緊張地查看監控變換的畫面,還沒來得及定神,伴隨著刺耳的刹車聲,他一頭撞到了車前椅背上。

  一萬三痛的怒喝:「又怎麼了?」

  鄭明山踩著刹車,透過前檔玻璃,看不遠處摔倒在地的青木。

  那杯水潑了大半,劑量也少了大半,他比預計的醒來時間要早很多,腦子昏沉沉的,只記得有事要做,拼命掙扎著爬起來,咕嚕嚕灌了一肚子涼水,又澆自己一個滿頭滿身涼,然後跌跌撞撞地出來。

  炎紅砂小聲說了句:「是那個日本人。」

  鄭明山嗯了一聲:「要帶上嗎?」

  每個人都盯著在地上試圖爬起來的青木看。

  靜默中,曹嚴華說了句:「帶上吧,我太師父說,人在什麼時間、什麼地點、恰好遇上什麼人,都是一種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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