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尾魚 > 七根凶簡 | 上頁 下頁
三一九


  霍子紅又想到了什麼:「昨晚上打電話給木代,小丫頭也不接,不知道梅老太太情況怎麼樣了,她教木代挺盡心的,如果這趟真的不好,咱們也應該出點力。」

  一萬三和炎紅砂都沒敢吭聲,只張叔接話:「那是,說起來,小老闆娘算關門弟子呢。」

  說話間,曹解放歡騰的進來,竄到了一萬三的腳邊,一萬三低頭給它喂了塊饅頭,曹解放小脖子吞吞咽咽的,很快把饅頭嚼咽了,身後跟著的曹嚴華看在眼裡,一陣心酸。

  他撒的那些饅頭塊兒,曹解放是一口都沒動,為什麼偏偏吃三三兄的?咋,三三兄揪的就更甜?沒良心的小畜生,當初是誰把你從肉雞販子手裡解救出來的?

  炎紅砂盛了滿滿一碗粥,又拿碟子裝了兩個包子,送過去的時候,心裡有點猶豫,青木這個人不怎麼和氣,待會要怎麼開口好呢。

  青木看見她了,皺著眉頭,臉上有些許被打擾的不快,就在這個時候,門外忽然傳來羅韌的聲音:「青木!」

  青木立刻起身,繞過炎紅砂,大步向著羅韌走過去,腿上外接的鋼架嘎吱嘎吱響。

  炎紅砂端著粥碟,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腦子裡忽然蹦出一個念頭:這腿,也不知道是怎麼傷的呢。

  羅韌問了青木一個問題:「當初,我跟獵豹交手,傷了她的眼,她摔下樓,我探身去看,然後中槍,你把我救走。這個過程當中,你有沒有注意獵豹傷重的程度?」

  青木有點抓不住他的點:「這個有意義嗎?她傷已經好了,而且入境了。」

  「有意義,青木,以你對敵的經驗,那樣墜落程度的傷害,她可以再站起來嗎?」

  青木沉默了一下,說:「按道理,應該是站不起來的。」

  他熟悉羅韌拳腳的速度和重量,一如熟悉自己的招式,當時那種情況,羅韌急紅了眼要為塔莎和死去的兄弟們報仇,毫不誇張,一拳下去,鐵板都會凹陷。

  那一飛刀下去,刀柄幾乎沒入,獵豹傷的,不僅僅是眼睛那麼簡單,叫他說,刀鋒都是插入了大腦的。

  再然後,獵豹從樓頂跌落,羅韌查看時猝不及防中槍,但青木作旁側火力壓制時曾看到,獵豹幾乎是仰躺著摔下去的,那樣的高度,腰椎摔斷的可能性很大。

  所以,也難怪羅韌一直認為,獵豹已經死了。只不過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獵豹被手下帶走之後並未傳出死訊,也一直音訊全無,自己才執著的一定要追查到一個答案。

  青木給羅韌一個肯定的答覆:「她應該站不起來的,現在的情況,只能說是老天對她太好,開了方便之門。」

  羅韌說:「對她好的,也不一定是老天。」

  青木有點聽不明白,羅韌岔開話題:「我委託了國內的機構去查獵豹,但是消息有限,你關注獵豹這麼久,還查到些什麼?」

  他語氣加重:「任何事情,哪怕不起眼,只要是她的消息,或者她家人的,我都要知道。」

  獵豹有家人嗎?青木仔細回想了一下。

  好像真的有,據說是家裡的長輩,好像是曾祖父,年紀怕是快一百歲了,住在距離棉蘭很近的薩馬島上,真正的風燭殘年,一天天捱著,等死。

  「她的家人,早些年很多都因為幫派間的報復橫死,留下的只有這個因為歲數大了很少外出的糟老頭子。據說神志早已不清醒,看護人員說,老頭子從早到晚,只念叨一件事,想回家。」

  「想回家?」

  「是啊。」青木聳聳肩,「他的家就在薩馬島,明明住在家裡,還回什麼家呢?」

  「這人還活著嗎?能設法拍到他最近的照片嗎?」

  青木搖頭:「獵豹銷聲匿跡之後,他也隨之消失。我猜,是獵豹樹敵太多,她的心腹害怕有人趁機清剿報復,所以把她的家人一起藏起來了——就像你害怕殃及聘婷,要把她們收藏好一樣。」

  「那個看護,還能聯繫上嗎?」

  看護還能聯繫上,被獵豹家裡辭退之後,目前供職在馬尼拉醫院。

  羅韌請青木安排,跟那個護士做一次視頻通話。

  通話在家裡進行,臥室裡還是他昨夜出走時的一片狼藉,羅韌網上撥號的時候,青木意味深長地看插在牆裡的刀子,然後伸手去拔。

  拔了兩次才拔出,他用刀刃在腿上外接的鋼架上刮了兩下,套回皮套遞給羅韌:「羅,你生了很大氣。」

  羅韌嗯了一下,點了「請求通話」,等待對方回應。

  青木說:「為了一個女人,不值得。」

  羅韌面無表情:「我覺得值得。」

  青木冷笑:「比你的兄弟還值得?」

  他咄咄逼人:「當年,你自己親口說,為什麼要救你,你的心已經死在菲律賓了。」

  羅韌沉默。

  「可是你回國之後,像是把什麼都忘了,心又活了,你把菲律賓的一切都給忘了。」

  羅韌抬頭看青木:「我知道,你承擔了一切,你一直都在菲律賓。」

  青木的目光冷下來:「不,得知獵豹的消息之後,我回了一趟日本,跟我的未婚妻解除婚約。」

  「那個給你唱枕歌的由紀子?」

  青木慢慢擼起袖子,露出手臂上刺的那句「銀碗盛雪,白馬入蘆花」。

  由紀子喜歡禪宗,喜歡俳句,和他歡好之後,會溫柔偎依在他懷裡,對著海岸的細浪唱枕歌。

  ——枕頭啊枕頭,什麼也不要說啊,那個可愛的人和我的關係,對誰都不要說啊……

  「我告訴她,我要做極其危險的事,下了必死的決心,請她忘記我。」

  青木的性格裡,有一種羅韌難以理解的悲壯和決絕,他要做一件事,會破釜沉舟,斬斷一切的牽絆和關係。

  羅韌說:「你不應該拿和由紀子的愛情,來為你對獵豹的仇恨陪葬。」

  青木額上青筋暴起:「羅!他們都死了!」

  羅韌看著他:「是死了,像一場大火,把我的人生燒坍塌了一大塊。但是青木,我不會讓它燒掉我整個人生,如果我從此之後不再去活,也不再去愛,獵豹該多麼得意——她只捅了我一刀,我卻把自己的人頭都割下來送給她。」

  青木喉結滾動,雙拳攥起,聽到羅韌說:「她毀了你的兄弟,你緊跟著搭上你的愛情和人生,青木,我們為什麼要做這樣損人不利己的事?」

  那頭接受了視頻通話,羅韌點下摁鍵,說:「如果還能活著,記得去挽回由紀子,這個世上,好姑娘難得,也值得。」

  那看護黑黑胖胖,典型的熱帶女人面相,叫利加雅,一口流利的英語,因著當時的酬金極高,所以對看護獵豹曾祖父的經歷記得尤為清楚。

  「精神並不正常,老年人的通病。但並不發瘋,只是不停的說要回家。」

  「知道要回什麼家嗎?」

  「不知道。」利加雅笑笑,又補充,「不過,應該是在中國吧。」

  羅韌心中一動:「你怎麼知道?」

  「屋子裡有地圖,中國地圖。老先生抽煙,激動的時候,會用煙頭去燙地圖上的一點,然後說要回家。」

  「是不是在浙江?」

  利加雅搞不清楚國內的省份:「我不知道什麼叫浙江,只知道根據方位來看,是在東部,靠海。」

  大致的位置似乎不差,羅韌沉吟了一下:「其它呢,還有什麼值得注意的?」

  利加雅忽然想起了什麼,咧開嘴笑起來:「羅先生,那張地圖,還有一點很有趣。」

  「老先生會經常摩挲地圖上的幾個點,雖然沒有拿煙頭燙過,但是摩挲的太久,那幾塊的位置紙面已經磨掉,遠處看,好像是白點,曲曲彎彎,橫在地圖上。」

  地圖上的幾個點,曲曲彎彎,橫在地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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