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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七


  「晚上再敢叫,就嘩嚓。說到做到!」

  說完了,菜刀在曹解放面前刷刷刷耍了幾下,然後走人。

  曹解放似乎很不高興,脖子一梗,一句「呵……哆……囉」就要衝出口,一萬三眼疾手快的,兩隻手指把它的尖嘴摁住了。

  炎紅砂也沒辦法,過了會提議:「要不然,今晚上,用透明膠,把它嘴給纏上?」

  §第六卷 第13章

  午飯過後,曹嚴華被鄭明山提溜過去訓話。

  大概是梅花九娘看出木代對曹嚴華亦師亦友,覺得這小徒弟「立威」這塊做的不好,特意囑咐鄭明山過來唱白臉。

  條條框框,確實不少規矩,曹嚴華手忙腳亂,拿著個小本子記個不停,隔一會兒,鄭明山還要來個閉卷提問,跟隨堂突擊考試一樣,羅韌在邊上看著,總忍不住想笑。

  又來了。

  「師父就寢之前,弟子該做什麼?」

  「整……整理床鋪,放……放被子。」

  「弟子出外歸來,見師父第一件事,該是什麼?」

  「敬……敬弟子茶。」

  ……

  都是些老派的規矩教條,梅花九娘脫胎于那個時代,加上年紀大了,做弟子的多少會遷就她,但這些規矩,到了木代這裡,應該是承繼不下去的——她哪有那個耐心慢條斯理品一杯茶啊。

  鄭明山也是一樣,教訓曹嚴華的架勢雖然擺得足,多半是做給梅花九娘看的。

  想到梅花九娘,羅韌回頭看向她房間,木代恰好推門出來,倚著簷下的立柱,打了個呵欠。

  羅韌失笑,起身過去。

  她昨晚沒睡好,一大早又起來燒什麼弟子茶,繃足了這麼久的精神,終於疲憊,眼窩裡淡淡的青,看著怪心疼人的。

  羅韌問她:「師父呢?」

  「睡下了。讓我也去睡,說晚上還有好多事支使我做。」

  這梅花九娘行事也真怪,放著青天白日的不把話交代了,非得等到月黑風高。

  不過木代師門的事,他也不好多作評價。

  羅韌送木代回房,比起廂房的簡陋,她真正住的是大戶人家房間,連床都是徽式的「滿頂床」,上頂、下底、左壁、右壁和後壁都是木板滿封,但是雕鏤精緻,前頭繡金線的帳子一放,像個獨立的小房子。

  木代爬上去,被子一拉,長籲一口氣,只喃喃一個字:「困。」

  羅韌低頭幫她把被角掖好,說:「木代,我該走了。」

  她驀地睜眼,狠狠盯著他,羅韌無奈的笑,過了會,木代負氣樣,一把掀開被子,跪起來摟住他,腦袋抵在他胸口,不吭聲。

  羅韌低頭親親她發頂:「咱們不是說好的嗎?」

  「明天。」

  「木代,這套對我可不管用。」

  「明天。」

  「不興耍賴,今天明天,也沒太大區別……」

  「明天。」

  小丫頭,字字鏗鏘,腦袋抵的他胸口生疼,語氣一點轉圜的餘地都沒有。

  羅韌拿她沒辦法:「好,明天,你好好睡覺。」

  木代唇角終於露出淺笑,乖乖躺回去,順手把馬尾的發圈摘下,黑亮的長髮散開來,羅韌坐到床邊,幫她把頭髮理順,她好一會兒才閉上眼睛,鼻息淺淺,睫毛輕顫。

  明天。

  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她?說了會拼死為了她活著,做不到怎麼辦?如果他回不來,如果他死了,她會不會哭?

  羅韌忽然難受起來,頓了頓掏出手機,輕輕給她拍了張照。

  點開相片回看,真是漂亮,那麼精緻小巧的側顏,連睫毛有幾根都似乎清晰可數。

  正看的入神,木代忽然睜開眼:「羅小刀,你偷偷拍什麼?」

  羅韌也不回答,任由她把手機拿過去看。

  她趴在床上,托著腮看了一會,仰起臉看他:「羅小刀,你不是給我拍過照片嗎?」

  胡說八道,什麼時候給你拍過?

  「要是我找出來了怎麼辦?」她眼睛滴溜溜轉,「改後天?」

  羅韌笑出聲來,頓了頓輕聲說:「別鬧。」

  木代低下頭,指尖在照片上一張張滑過,最後點出一張,舉著手機送到他面前。

  這是……

  羅韌眉頭皺了一下,很快想起來,這是重慶,薄霧濛濛的江景,他拍的是對面的索道過車。

  有問題嗎?

  木代催他:「放大啊。」

  放大?羅韌遲疑著,放大照片。

  木代催他:「看出來沒有?」

  「看出什麼?好大車廂,好多人嗎?」

  木代氣壞了,平時挺精明的,怎麼一到關鍵時刻就傻了呢。

  她拿過手機,把那張照片放大再放大,恨恨點著那個壓根看不清楚模樣的穿大象頭t恤的自己:「我,我呀!」

  話還沒說完,羅韌輕笑著從身後摟住她,埋頭在她肩窩裡,輕輕咬她耳垂。

  木代臉一紅,訥訥把手機放下,原來他已經看出來了。

  她找話說:「曹胖胖當時也在,就在我邊上,你看到了嗎?」

  羅韌嗯了一聲,沒有再說話,目光長久地停在那張照片上。

  想著:我一定回來,一定要回來。

  這一晚,有霧鎮終於展現出它的原貌來。

  晚上十點多就起霧,開始時極薄,片絲只縷,像是柳絮在夜空裡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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