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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一


  炎紅砂也說不清楚:「我像是聽到他的聲音,就是這個方向……」

  那就是了,看來是被扯到井裡去了,羅韌臉色一冷:「讓開。」

  炎紅砂還沒搞清楚是怎麼回事,眼前一花,羅韌已經把手電筒塞給木代,蹬住井臺直躍下去了。

  又是巨大的水花聲,木代趕緊舉著手電筒往下照,黑燈瞎火的,看不清,先還有水花翻騰井壁巨震,慢慢的都平靜下來,井面上那一汪水蕩著,泛著白色的泡沫。

  這平靜,讓人覺得可怕。

  木代後背發涼,想著:不會的,不會有事的,羅韌是會水的。

  她屏住氣,打著手電筒,儘量往下探著身子,曹嚴華和炎紅砂也擠過來,井口不大,三個人這樣一擠,幾乎是密不透風,連說話都有了回音了。

  曹嚴華戰戰兢兢:「我小羅哥呢?我三三兄呢?」

  像是應和他的話,水下忽然嘩啦一聲,浮出一個浮腫的,木乃伊一樣的人頭來。

  曹嚴華尖叫:「鬼啊!」

  叫也就算了,兩手下意識拼命外推,木代胳膊被他一搡,手電筒沒拿住,咣當掉了下去。

  羅韌下水之後,也是一片混沌,只靠肢體接觸,知道水下有兩個人,而肌肉強健四肢有力的那個,必然是青山。

  雖然看不見,不妨礙他攻擊,拗、解、鎖、拉,或許是起作用了,或許是凶簡的餘力確實到了盡頭,某一刻,那股力忽然撤去,羅韌迅速托住一萬三,先幫他浮出水面。

  還沒看清他傷勢如何,上頭忽然砸下什麼東西,羅韌下意識偏頭,咣當一聲,那東西正砸一萬三腦門上——虧得這手電筒也只是日用袖珍型的,體積再大一大,怕是要開瓢了。

  依稀記得,手電筒是塞木代手裡的,丫頭怎麼連個手電筒都拿不住?羅韌真想磨牙,轉念一想,自己女朋友,算了,砸就砸吧。

  他抹一把頭臉上的水,對著上頭吼:「放繩,拉一萬三上去。照明棒!」

  木代聽懂了,趕緊扯下炎紅砂身上的戰術包,一面吩咐曹嚴華和炎紅砂放繩,另一面掰了兩根水下照明棒,直直扔了下去。

  羅韌快速把繩頭繞過一萬三肩頸腰打結,拽了拽繩身通知上頭開拉,然後撒手,一個深呼吸,又沉入水下。

  照明棒的冷焰火在水下安靜地燒著,光色冰冷而又昏暗,青山面色發白,瞪著眼睛,四肢張開,無知無覺地懸浮在水裡。

  羅韌屏住氣,踩著水上浮到青山身邊,伸手按到他心口上。

  沒有起伏了,凶簡離身了嗎?

  羅韌不敢冒險,思忖了一下,從身後拔出匕首,刀刃從掌心劃過,借著燃燒棒的冷光,看到掌心的血,本該正常在水裡暈開的,但此時,卻像被拉成了直線的血珠子,向著一個方向直直而去,近前時,卻又挨個被擊散。

  凶簡應該就在那個方向了。

  羅韌再無猶疑,托住青山,一個大力浮出水面,兩腳蹬住井壁,儘量不讓青山沾水:「下繩。」

  繩頭抖抖索索的,又垂了下來,羅韌如法炮製,又把青山送了上去,抬頭時,看到井口是木代和曹嚴華在拉,吩咐他們:「包裡水袋扔下來,還有,每個人的血。」

  不需要太多解釋,都聽得懂。

  水袋先下來,羅韌打開開口,深吸一口氣,拽住了水袋又沉下去,水下抬頭看,水面之上有粼粼水光,再然後,有血滴下來。

  在水下看滴下來的血,真是奇怪的體驗,那麼一小滴,黑暗中近似於褐色,砸在水面上,濺起微小的血滴,然後刹那間被拉成血線,向著一個方向。

  第二道,第三道,映襯著冷光,筆直,向著恒定的方向,但總在末端被打成血霧,直到第五道出現,刹那間繞成一隻迤邐的輪廓模糊的鳳凰。

  就是這個時候了,羅韌牙關緊咬,手裡的水袋兜頭罩過去,水下封口,然後浮出水面大口呼氣。

  仰頭看,居然看到月亮,彎彎的一牙,而月亮之下,木代一直伏在井沿上,焦急的往下看,見到他時,眼睛一亮。

  真像兩顆星星。

  羅韌在井下向著她微笑。

  而井上,炎紅砂和曹嚴華分管著一萬三和青山,手忙腳亂。

  ——「我三三兄怎麼樣了?」

  ——「沒死沒死,胳膊好像撞斷了,青山呢?」

  ——「不知道,好像沒氣,還沒氣。」

  ——「壓胸!壓胸!嘴對嘴,吹吹吹!」

  羅韌籲了口氣,撐著井壁往上,才上了兩步,木代把繩子垂下來,羅韌半借著她的拉力,很快上來。

  一萬三呻吟著,已經半醒轉了,那一頭,曹嚴華還在一手墊著青山胸口,另一手拼命握拳去敲,嘴裡吆喝著:「醒!醒!醒過來!」

  都是不會急救的,羅韌苦笑,正想過去援手,青山喉嚨裡呃的一聲,傾了身子往邊上吐水。

  這邊,炎紅砂焦急的問一萬三:「怎麼樣?怎麼樣?胳膊好像骨折了,不過不要緊,你還有哪裡不舒服的?有沒有?」

  包頭臉的繃帶已經散了,一萬三眼睛和臉都腫的高高,舉了舉骨折的那條胳膊,沒什麼感覺,又舉起沒受傷的那條,撫向額頭。

  額頭上,腫起好大一個包。

  說:「就是這兒,好像疼的特別厲害……」

  炎紅砂想也不想:「那是剛剛……」

  羅韌突然打斷她:「在底下撞的。」

  莫不是手電筒砸的?曹嚴華心虛,趕緊點頭:「是是,撞的,三三兄,你頭真硬。」

  木代嗓子裡咳嗽了一聲:「嗯,撞的。」

  炎紅砂會意:「撞的。」

  撞的?

  一萬三想起來了,青山剛入水的時候,簡直跟崩了氣的球似的,帶著他橫衝直撞,險些把他的骨頭撞散架了。

  想想就來氣,本來是想英勇一把的,沒想到英勇的場面沒輸送出去,到水底下還被撞了個半死。

  一瞥眼看到青山正趴在身邊控水,真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想也不想,一腳踹過去:「我叫你撞我!」

  §第五卷 尾聲

  來不及趕回去,帶一萬三在鎮醫院打了石膏之後,當天就地住宿,因為要辦的事還多,沒人當真想睡覺——所以只要了一個房間。

  加上青山、亞鳳,七個人,滿滿當當,感覺在屋裡轉個身都嫌局促。

  凶簡離身的青山,目光呆滯,看著有點呆呆傻傻,曹嚴華在邊上訓他,擺出大哥的架勢,時不時還抽他一腦刮子。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搞些什麼?你跟這個女人到底什麼關係?」

  亞鳳還被綁著,她跟青山不同,始終不聲不響,但冷笑——這也是羅韌不同意給她鬆綁的原因,他直覺,這個女人,只要放了,就是個麻煩。

  青山受了曹嚴華一下子,耷拉著腦袋,看了亞鳳一眼,忍不住說了句:「大墩哥,你別綁著人家,亞鳳又不是壞人。」

  這是什麼立場?曹嚴華氣壞了,又是一巴掌抽他後腦上:「她都讓你幹了些什麼?」

  一萬三斜躺在沙發上,支愣著打了石膏的胳膊,像豎著榮譽的大旗:「大墩兒,你別問他了,你表弟充其量就是個傀儡,關鍵要著落在這個女的身上。」

  曹嚴華深以為然,但一轉念,忽然警醒:三三兄剛叫他什麼?大墩兒?自己沒聽錯吧?

  羅韌站在邊上,把水袋裡的水注入盆裡,說了句:「這個女人的嘴難撬。」

  像是為了應和他,亞鳳冷笑兩聲。

  羅韌面上一冷,水袋扔下,走到亞鳳身邊,一把搡拎起她的衣領:「不過,我有的是法子讓你開口。」

  亞鳳一字一頓:「我不會說的。」

  羅韌笑:「現在多的是手段,讓人說真話未必要嚴刑拷打。」

  說到這,他湊向亞鳳的耳邊,壓低聲音:「注射吐真劑,或者催眠,你有多少貨,我就掏多少。」

  亞鳳的瞳孔劇烈收縮了一下,羅韌冷笑,把她扔回沙發上。

  青山大叫:「你幹嘛,你想幹什麼,你不能這樣對亞鳳……」

  曹嚴華忍無可忍,一把把青山摁回沙發,也綁起來了事,為防他胡亂嚷嚷,還用膠帶封了口。

  羅韌的眉頭皺了一下。

  頭一次出現這種情況,凶簡離身之後,亞鳳還是一副敵對的架勢,而青山,被洗了腦一樣維護著亞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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