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尾魚 > 七根凶簡 | 上頁 下頁
一五六


  曹嚴華也看見了,他有點納悶:火堆裡,燒在火焰的中央的,那是什麼東西?

  羅韌大步奔了過去:「木代?」

  炎紅砂心中一凜,趕緊也跟過去,曹嚴華不明所以,小跑著跟上,進去時,正看到羅韌把木代從地上扶起來。

  再一瞥,看到她身邊一具乾枯的屍首,嚇得周身一個激靈。

  羅韌問木代:「發生什麼事了?」

  木代有點發懵,頓了頓說:「你們走了之後,這個女人好像想出去,一直往外滾,我就去拉她,然後……」

  她目光茫然,有點想不起來,羅韌笑了一下,摸了摸她的腦袋,說:「又斷片兒了。」

  說完了,走到火堆邊上,看那塊凶簡。

  曹嚴華也猜到了:「這是……第三塊啊?」

  羅韌點了點頭,蹲下身子解下身上的背包:「火可以暫時困凶簡,但是燒盡了就不行了,不如水來的穩定。」

  他從背包裡拿出一瓶水,裡頭沉著一顆狹長的胭脂琥珀。

  炎紅砂走到木代身邊,看了一眼羅韌,壓低聲音:「是不是,又是?」

  木代有點懨懨的,總覺得很累:「好像吧。」

  炎紅砂說:「羅韌不問呢。」

  「嗯。」

  木代心情複雜地抿了一下嘴唇。

  羅韌拿了水過來,吩咐曹嚴華把火把打過來照亮,先去檢視那個女人的屍首,看到頸後的切口,問木代:「刀子?」

  問完,就看到木代手邊垂著的匕首,又問:「撕下來的?」

  好像是吧,木代點頭。

  羅韌說:「伸手。」

  他拿過她的手看,果然,跟他上一次一樣,一隻手指尖的地方,殘留著胭脂色的琥珀。

  羅韌把水瓶的蓋子擰開,瓶身半傾,水溢到瓶口,示意木代把指尖伸進來靠水,剛觸到水,指尖的琥珀就劃過一道水線,很快跟沉底的那塊融為一體。

  羅韌蓋上瓶蓋,晃了一下,沉吟著說了句:「大吸小。」

  又說:「跟那個女人脖子上那塊,應該本來是一體的。」

  曹嚴華腦袋湊過來,他資訊缺失的厲害,聽什麼都雲裡霧裡:「什麼意思?」

  羅韌說:「那塊胭脂琥珀,可能因為附著凶簡,又加上要貼合那個女人的脖子,質地並不硬,是軟的,我和木代先後跟這個女人動過手,手上都沾了部分琥珀,而這些琥珀,又可以被野人脖子上掛的那塊吸附,所以我猜測,野人的那塊,也來自那個女人。」

  他沉默了一下:「那個野人,可能確實是這個女人生的。」

  炎紅砂問:「就因為這塊琥珀?」

  羅韌說:「這個女人,不是完全的怪物,她有意識殘留的。我猜測,當時她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後來發現沒有死,她一定是把圍住自己脖子的這塊琥珀,當護身符來看的。」

  「不管出於什麼機緣,她應該也發現了這塊琥珀的特質,她不可能理解凶簡是什麼,但是出於母親的本性,她會希望這樣的東西,自己的孩子也有。」

  是啊,一個野人,怎麼會拿編織的絲絛掛一塊琥珀在脖子上呢,當然是那個女人給她掛的。

  曹嚴華忽然想到什麼:「凶簡是在這塊琥珀上,琥珀被分出了一塊,那就是說,有一部分凶簡被轉移到了野人掛的那塊琥珀上?」

  羅韌點頭:「有可能。」

  曹嚴華想不通:「但是野人看起來,沒有被凶簡附身啊。」

  炎紅砂卻覺得不難理解:「這凶簡不可能還會分身術,否則的話一根分成無數根,都能附身害人,我們永遠都找不齊了。」

  羅韌認同:「凶簡的絕大部分能力在那個女人身上,細微的缺失可能並沒有太大的影響。」

  曹嚴華不服氣:「如果有呢,如果有呢。」

  他想到什麼:「你不知道,我以前看那個野人,可凶了。可是和三三兄被她抓起來之後,覺得她也沒那麼凶,還給我和三三兄蘋果吃……」

  說著說著,騰地抬頭:「你們說,會不會是因為掛著的琥珀被我小師父拽掉了?」

  他越想越興奮,磕磕巴巴地解釋:「我的意思是,野人掛著那塊琥珀,好像一個接收器,她掛著的時候,會特別聽那個女人的話,行事也偏向兇殘。但是不掛的時候,她就會稍微好一點,雖然因為血緣關係,還是會聽那個女人的話,但是,在某種程度上,她會……」

  曹嚴華抓耳撓腮的,不知道該用什麼詞來形容。

  木代說:「懂了。」

  「如果真的拿接收器來作比,她跟這女人離的越近,受到凶簡的影響就越強,離的越遠或者琥珀被摘掉,受的影響就會小。」

  羅韌有疑惑:「那麼你和我,手上都曾經沾過琥珀,也沒見有影響啊。」

  木代想了想:「兩個可能,第一是我們身上沾的琥珀太少,第二是……野人跟那個女人,有親緣關係,但我們沒有。」

  炎紅砂覺得有道理:「一直以來,凶簡附身都只是控制一個人的,如果它有這種餘力能影響到其它的人,那麼這些另外的人,跟被附身的人之間,應該是有很親密的關係。」

  好吧,姑且這麼認為吧,羅韌看向那塊懸浮在火中的凶簡:「不管怎麼說,總算要合二為一了。抽火吧,火消盡了之後,把那塊也裝進來,然後去找一萬三,找到了就撤。」

  這話忽然提醒了炎紅砂,她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首,猶豫著說了句:「野人要是知道,她的母親死了……」

  木代沒吭聲,她心底深處,實在是有些同情這個女人的,但是沒想到,她的最後一線呼吸,居然是自己掐斷的。

  羅韌說:「那就別讓野人知道了。」

  周遭有片刻的沉默,過了會,炎紅砂結結巴巴地問了句:「你的意思是……」

  「埋了吧。」

  炎紅砂抬頭看羅韌,他已經走出去了,停在火堆邊上,只留給他們一個沉默的背影。

  曹嚴華心頭麻麻的,也不知道是向木代,還是向炎紅砂說:「就這樣埋了,這樣……不好吧?」

  如果,撇掉她可怕的外觀和詭異的舉止,她其實,也只是個橫遭不幸的女人,有一個異于常人的野人女兒。

  現在,要把她無聲無息的埋掉,甚至不能讓野人知道。

  炎紅砂看曹嚴華:「埋了不好,那怎麼樣才好呢?」

  是啊,怎麼樣才好呢,敲鑼打鼓地告訴野人知道,讓野人發狂,對他們窮追猛打?

  曹嚴華覺得有點茫然,頓了頓,炎紅砂起來,提了馬刀,在地上悶頭挖坑,曹嚴華看了一會,也拾起邊上的一把,幫著她一起挖。

  全程沒人說話,剛才對付野人的時候,都沒有這麼士氣低落。

  羅韌用礦泉水瓶子比了一下,覺得凶簡大概放不進來,想了想取出背包裡的折疊水袋,吩咐木代看好火堆,自己出去找水。

  曹嚴華循聲向著洞外看了一眼,神色複雜,頓了頓叫炎紅砂。

  「紅砂妹妹?」

  炎紅砂頭也不抬:「嗯?」

  「你覺不覺得……」

  他說了一半沒說下去,嘟嚷了一句:「挖吧。」

  總覺得羅韌有些太冷酷了,只是淡淡的一句「埋了吧」,連大的情緒波動都沒有。

  羅韌回來的時候,坑也快挖好了,曹嚴華和炎紅砂把那個女人抬放進去。

  土蓋上了,羅韌過來問木代:「沒事吧?」

  木代低頭看自己的手:「總覺得自己像殺了人一樣。」

  羅韌說:「第一,她早就已經死了;第二,雖然你還想不起當時的情形,但是如果不是她要殺你,你應該也不會起殺意,正當防衛,沒什麼好歉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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