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尾魚 > 七根凶簡 | 上頁 下頁 |
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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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上的馬塗文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倒不是覺得她舉動突兀:這姑娘年紀輕,打扮的無憂無慮熱熱鬧鬧,怎麼看怎麼覺得跟一屋子的人都格格不入。 岑春嬌的目光逐一從每個人身上掃過,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殺人的人,其實已經死了,五年前就死了。」 木代覺得正常,二十年多了,兇手正常死亡或者意外死亡都有可能,她注意看另外兩個人的神色:馬塗文除了犯困也沒什麼異樣,倒是李坦突然抬頭,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怒意。 五年前,我在濟南西郊客運站附近的一個小旅館做服務員,低檔小旅館,被褥常年不拆洗的那種,住的人雖然三教九流,但大多是沒錢的、打工的。 那天是我夜班,半夜的時候趴在前臺打盹,忽然電話響,103房間,裡頭的住客請我送壺熱水去。 那個住客我見過,已經在旅館住了十來天,除了第一天入住的時候打過照面,後頭基本沒見他出來,而且他入住的時候就已經病的很厲害了,當時我們服務員私底下還開玩笑,說可不能讓他長住,死在這就不吉利了。 接到電話,我心裡有點發毛,那個人的聲音斷斷續續有氣無力,讓人覺著,馬上就要不行了。 我提著水壺過去,順便把鑰匙拿上,敲門的時候沒人應,我拿鑰匙開了門,一進去就知道不好了,那個人臉色發黑,眼皮翻白,躺在床上圓瞪著眼睛抽氣,分分鐘都要斷氣的感覺。 我心裡害怕的很,馬上給老闆打電話,老闆不在旅館住,估計是因為太晚了,被我吵醒了很生氣,剛一接通他就吼我,然後掛掉,再撥,已經關機了。 我急得沒辦法,決定下樓去找看門的老頭,才走到門邊,那個躺在床上的男人忽然說話了。 木代正拈了筷子撈菜,聽到這的時候,覺得胳膊上的細小汗毛都豎了起來。 倒不是害怕,就覺得瘮得慌。 李坦的嗓子沙沙的,聲音讓人聽了周身都不舒服:「他說了什麼?」 岑春嬌的臉上掠過一絲茫然似的心悸,似乎至今還有些後怕:「具體來說,他也不是在說話。」 「他眼睛瞪的很大,死死盯著天花板,語速很快,像是打字機噠噠噠地打字,聲音沒有起伏,一個磕絆都不打,很像背書。」 萬烽火追問:「那……背的是什麼內容?」 「先是年月日,某年某月某日,然後是位址,××縣××街××道,殺了幾個人,然後是性別、姓名,用什麼工具殺的,怎麼殺,殺完了之後怎麼逃的,那種做報告一樣的語氣,眼睛一直瞪著天花板。」 木代頭皮有些發麻,下意識抬頭看了看天花板,岑春嬌強調了兩次「一直瞪著天花板」,讓她莫名覺得天花板上有什麼東西。 屋子裡很安靜,連那只時時上躥下跳的金絲雀都垂著翅膀聳立了不動,如果仔細看,有一兩根羽毛,似乎都豎了起來。 §第4章 萬烽火咳嗽了兩聲:「那然後呢?」 李坦緊跟著追問:「落馬湖那件案子,就是他臨死的時候說出來的?他只說了這一件嗎?」 岑春嬌看了李坦一眼,回了句:「不止這一件,但是一件歸一件的價錢,你懂的。」 李坦的臉色很難看,木代卻有點想笑,覺得這個岑春嬌,倒是挺懂得拆分售賣的。 岑春嬌接著說下去。 我那個時候,也聽傻了,也不覺得他說的是真的:有哪個犯罪的人,無緣無故的,會跟陌生人講這些呢? 愣了一會之後,我覺得還是得去找看門的老頭過來給我壯膽,主意打定,剛邁開步子,那個人一聲長長的倒氣,沒動靜了。 我回頭去看,他眼睛圓睜著,嘴巴還半張,但真的再也沒動靜了,我不敢過去看,我怕我挨過去了,像電影裡那樣,他突然蹦起來或者咬我一口,那我會嚇死的。 我跑著去找看門老頭,一邊跑一邊喊,還沒跑到走廊盡頭,看門老頭自己過來了,有個房間裡還有人打門,吼我半夜小聲點。 說到這,岑春嬌長長歎了一口氣,環視了一下在場的所有人。 「你們知道那種老式的小旅館嗎,」她伸手比劃給大家看,「走廊兩邊都是房間,走廊一邊的盡頭是封死的,另一邊就是通往前臺。我說我沒跑到走廊盡頭,意思就是,我一直在走廊裡,期間也沒有任何別的住客出來過。」 「看門的老頭過來之後,我趕緊拽著他一起去那間房,看見……」 岑春嬌停頓了一下:「我知道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但我說的的確是真的。」 她這麼鄭重其事,想必是房間裡有異樣,馬塗文聽的認真,這個時候腦洞也開的最大:「那個人的屍體沒了?或者,又活過來了?」 「不是,屍體還在,也確實是死了,但是,左腳沒了。」 有那麼一兩秒,沒人說話。 左腳沒了? 木代拈著筷子,早就忘了去夾菜,下意識問了句:「怎麼個沒法?」 「砍的,但是創口並不特別平整,切口粗糙,血肉牽扯。當然,這些不是我判斷的,是後來我托朋友輾轉從法醫那裡打聽到的。」 木代終於明白為什麼剛剛岑春嬌要那麼詳細地給他們描述旅館走廊的情況了:旅館的走廊不會很長,岑春嬌離開的時間很短,在這麼短的情況下,一個人竄進死者的房間,砍下了他的左腳,然後悄無聲息離開,怎麼聽都像是方外奇談。 馬塗文頭一個憋不住了:「大姐,你編的吧?」 李坦冷笑了兩聲,齒縫裡迸出兩個字:「假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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