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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八


  第一個結打上了!

  不過,這還不是最關鍵的,孟千姿後背汗出如雨,她急喘了幾口氣之後,猛然鬆開一條手臂,閃電般纏絞上繩身,又迅速抓住了繩頭,與此同時,一條腿急速抬裹,腳踝也成功勾住了繩身、且繞纏了一圈。

  她的這個策略是對的,繩子已經跟冰屍接在了一起,她就得儘量把身體跟繩子捆綁在一起。

  但是這一系列動作,動靜極大,在下頭的神棍看來,她幾乎是要掉下來了,於是沒能忍得住,驚呼出聲。

  孟千姿就在神棍的驚呼聲裡,把打好的那個結又加固成了死結,這才筋疲力盡地垂下頭去。

  現在,她有部分的身體重量搭在了繩上,比起方才絕望的抱吊,好很多了。

  江煉也長出了一口氣,聲音輕鬆了不少:「讓雪雞回來,還得多搭幾根。」

  他選了另一塊斜出的山石捆繩,分散受力點,這根繩,從自己的肩肘繞過,而被雪雞帶飛過去之後,繞纏在了冰屍的腰上。

  第三根如法炮製,捆死在了冰屍的膝蓋處。

  三根繩一牽成,形勢登時改觀,孟千姿的雙臂雙腿包括上身分搭在三根繩上,身體幾處著力,輕鬆太多了。

  她開始嘗試著往江煉的方向爬。

  這爬也不容易,因為冰屍是吊在鎖鏈上的,遠非固定,這頭一扯,整條鎖鏈都在晃動,那三根繩也像顛簸在浪上,忽顫忽顫。

  好在孟千姿是個練家子,這種兇險對她來說,遠談不上要命,倒是神棍看得心驚肉跳,嘴裡喃喃著把遠近諸神,什麼玉皇大帝、山鬼奶奶、耶穌基督,都給求告了一遍。

  江煉先還緊張,不過內行看門道,看了會,他就知道孟千姿足可應付,漸漸放下心來。

  心境一變,看她在三根繩上挪抓騰轉,不覺好笑,說了句:「千姿,你這爬的,好像一隻蜘蛛啊。」

  孟千姿人在高空,下頭就是無底淵,再有把握也免不了戰戰兢兢,忽聽江煉來了這麼一句,哭笑不得,一口氣岔住,腿酥腳軟,在繩上趴伏了好一會,才沒好氣地抬頭看他:「你才是蜘蛛呢,蜘蛛是結網的,網又不是我結的。」

  也對,江煉笑:「我結的,網住你了嗎?」

  孟千姿「呸」了一聲,不過老實說,還真像:每一根繩都是從他身上過了一道,或腰臀、或大腿,然後才牽拉出來的——她記得《西遊記》裡,蜘蛛精就是從身上放絲的,跟他這五花大綁的模樣如出一轍。

  一隻大蜘蛛精。

  她可真不想爬過去:但不爬能怎麼著?就這一條路,她又不能飛了。

  快到跟前時,她籲了口氣,向著江煉傾過來,江煉伸出手去,一把攬住了她的腰,把她摟進懷裡。

  孟千姿伏在江煉胸口,咯咯笑起來。

  她原本身體繃得死緊,而今終於鬆弛,只覺得於願足矣,不過笑著笑著就頓住了,起初氣喘不勻,後來只覺得心跳如鼓,和江煉的心跳混在一起,亂作了一團:那些後怕、畏怯、發怵,後知後覺,此時才把人給攫住。

  江煉的身體微微顫抖,手上摟得更緊了些,看猶在半空晃動的那些繩索,覺得方才的一切,恍惚如夢。

  但這夢做得太運氣了,每個節點、每一環、每個瞬間,好像如果抓不住,就永生永世抓不住了。

  他埋首在孟千姿發間,捨不得撒手。

  好像幾輩子沒見過了。

  過了會,孟千姿抬頭看他,說了句:「江煉,你香得好難聞啊。」

  說實在的,江煉也覺得自己香得太過了,但這話從她嘴裡說出來,還是說在這樣劫後餘生的溫馨時刻,讓他怪沒面子的。

  他昂了頭,抬了下巴,睥睨著看她。

  袖珍手電筒還別在他的衣領上,光更黯淡了,籠著他年輕而又狼狽的臉,臉的一側,磨破了皮,有細小的破皮卷起,還有一處皮下滲了血、泛了青。

  孟千姿伸手出去,輕輕貼住他臉頰一側,柔聲問了句:「臉這兒,怎麼啦?」

  江煉一下子笑了。

  他那點彆扭和故作不悅,都沒能持續到兩秒。

  那是拼命鑽洞時,在地上磨的,沒感覺到,也沒覺得疼,現在,攏在她手側,有些癢。

  他說:「沒什麼,地太硬了,擦的。」

  說著,低頭看她,手電筒光也隨之低下,被她蓬鬆而蜷曲的長髮遮擋,在根根柔順的髮絲上泛著溫柔瑩亮。

  江煉忍不住去吻她的嘴唇。

  將吻而未至時,忽然,一道雪亮的手電筒光,唰地一下過來照過來,恰自兩人的中間切過,這光照之強,江煉忍不住閉眼,孟千姿忍不住皺眉。

  下方傳來神棍驚訝的聲音:「小煉煉,你和孟小姐是在……談戀愛嗎?什麼時候的事?怎麼沒聽你說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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