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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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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棍這幾天,都快悶得長蘑菇了,但山鬼搜山都是精兵強將,他這實力,也不好去拉低平均值,現在一聽有門,積極表態:「我也可以去,做一下……後勤工作。」 話說完了又後悔:說什麼後勤啊,該說「顧問」才對,武力不行,就該強調自己的文化價值。 冼瓊花笑了笑:「要什麼後勤啊,到時候,你就跟姿姐兒待在一起吧,她身邊,絕對安全的。」 怎麼孟千姿也要去嗎? 江煉心頭一緊,脫口說了句:「孟小姐的腿不是很方便,我看她就不用……去了吧。」 話到一半,才發覺自己屬於多管閒事,但說都說了,也只能硬著頭皮說完。 氈房裡靜了一會兒。 末了,景茹司笑吟吟地看著他,說得意味深長:「我們會注意的。」 …… 事不宜遲,定了午飯後出發,江煉和神棍先回去收拾行李,出了帳篷,江煉有點沮喪,問神棍:「我剛是不是說錯話了?」 神棍回想了好一會兒,確認江煉在氈房裡說的話屈指可數:「關心孟小姐的腿,怎麼會是說錯話呢?」 江煉苦笑,四姑婆那個語氣,「我們會注意的」,真是滿滿的嘲諷意味。 仿佛在說:我們不知道千姿的腿不方便嗎?我們不關心她的身體嗎?要你說! 這一趟,山鬼動用了四輛車,挑了約莫二十個好手隨行,景茹司領隊,冼瓊花坐鎮營地,以便策應。 八人隊最初的入山點,是一條進山的狹溝,地圖上沒地名,但據說當地人把這條溝叫「才旦」,而藏語裡,「才旦」代表壽命永固,這寓意讓江煉想起「閻羅生閻羅」,總覺得意義深長。 車到時,有幾個藏人已經牽著犛牛在溝口候著了,這些犛牛都是黑色,體型壯大,雖是家養,那撓彎向天的牛角,倒都彎出些不馴的野性來,為首的那只最大,背上背了個木制帶折疊遮棚的臥椅,臥椅是老物件,木質發黑油亮,轉角處被摩挲得光滑圓潤,看得出上了年頭了。 江煉這才省得,孟千姿是不用走路的,他長籲一口氣,又覺得自己也挺傻的:兩位姑婆怎麼可能放她下地呢,自己還巴巴上去提醒,實在多此一舉。 不過,他還是覺得,孟千姿應該在營地歇著,沒必要來。 一行人把行李都搬上幾頭犛牛的背,分前中後隊,向著溝內行進,因為是輕裝上陣,速度倒是不慢,連神棍這樣的,都沒拖後腿。 走了一段之後,江煉覷了個空子,趕到孟千姿身邊,伸手在臥椅上敲了敲。 犛牛走得晃晃悠悠,孟千姿這陣子本就渴睡,讓它這一晃,險些睡著了,聽到聲音,低頭看他:「嗯?」 這麼大群人,只有她一人坐犛牛,高高在上,很有點地主老爺出行的派頭,江煉問她:「腿好點了嗎?」 孟千姿回了句:「不用力就不疼,這種小顛簸還過得去。你呢?」 江煉說:「一樣,比你強點,畢竟走路不用肩膀。」 又說她:「你來了也是白來,不能打不能跑,一路躺著做大爺……就不能好好待在營地養傷嗎?」 孟千姿斜他:「我就這麼沒用?你們現在所有人……」 她指指前隊,又示意後隊:「都是我在罩著,懂嗎?」 原來,為了確保安全,她這一路都會啟用「山風引」,等於為隊伍罩了個結界、開啟了雷達,三五裡路範圍內,來自活物的異動,都能偵測到:要知道,一般手槍的射程,也就五十米左右,哪怕是專業的狙擊槍呢,一千五百米射程頂天了,三五裡的感應距離,足夠保險。 景茹司和冼瓊花,其實也會「山風引」,但她們施展開的效果就遠不如孟千姿了,所以,最後商議的結果是:你全程躺著都行,就當抬了口雷達鍋隨行了。 原來如此,江煉肅然起敬,正待誇她兩句,孟千姿忽然想起了什麼:「有個東西給你。」 邊說邊從兜裡掏出來,遞了過去。 江煉接過來看。 他即便對化妝品再不瞭解,也能認出這是一支精緻的香水小樣,大概只兩三毫升,而且,這一定是女用香水,因為那試管樣的瓶身裡漾動著的,是柔粉色。 擰開蓋子一看,還是滾珠頭的。 孟千姿說:「你將就用吧,辛辭在他箱子夾縫裡找到的,也不知道是猴年馬月掉在那的,不過我聞了一下,味道還沒散。」 江煉奇道:「我要用這個幹什麼?」 孟千姿笑嘻嘻的:「越往上去,山地裡的味道就會越單一,這種香水味道,我敢說在這兒獨一無二,你擦在身上,我就可以知道,你在我哪個方位,距離我有多遠了。就好像風箏一樣,有一根味道的線一直延伸出去,但線頭一直在我這裡……」 後頭有兩個山戶過路,江煉把試管香攏進掌心,孟千姿也住了口。 直到那兩人過去,她才繼續:「我四媽都沒這待遇呢,看你是傷患,我格外照顧你的。」 腳步聲雜遝,是後隊幾個人過來了,江煉放慢腳步,不露痕跡地和她拉開距離,回了句:「我一個大男人,擦這個,你想什麼呢。」 …… 江煉打定了主意,絕不會用這個,可那一小管香水在掌心捂得溫熱,有形體有分量,執拗地提醒他自己的存在,再加上行路無聊,心裡不免冒出七七八八的想法,又有點好奇:只搽那麼一點點,能維持多久呢?她一直能聞到? 又一次暫作休息時,他瞅著前隊已遠、後隊未至的短暫時機,迅速拔下蓋子,拿滾珠頭在頸上動脈處略滾了一下,又做賊心虛,手忙腳亂地收起。 重新上路時,便有些疑神疑鬼,生怕自己這一路行走,周身散發芳香因數,會有山戶在背後議論指點,難免有點不自然,不過走了會,見身周人等壓根就沒發覺,又漸漸放鬆。 只是,走著走著,前頭不遠處的孟千姿忽然回過頭來,沖著他高傲地昂了昂下頜。 §第八卷 昆侖天梯 第十八章 日暮時分,山裡開始起霧。 因為人已經在相對高處行走了,所以極目下望,很多霧氣是從溝穀間升騰起來的,像是下頭架設了數不清的巨爐、焚燒時揚起的大股白色煙氣——只不過,這些煙氣是冰冷的而已。 而峰頂也開始飄霧,有熟悉藏區的山戶說,那些不是霧,是頂端的積雪被大風揚起,在高空張成了獵獵的旗幟,下頭的人看不清,常以為是繚繞峰頭的霧氣。 總之,這場景極美,這一帶經年累月無人涉足,夕陽的嫣紅裡帶橘色,這顏色抹滲進漫山遍野的霧,使得山裡的一切妖冶而又瑰麗。 景茹司選了塊相對平坦的低地,抓緊太陽落山前的最後時間紮營。 那個摔傻了的山戶叫史小海,一路上都走得很賣力,忽然被叫停,急得團團亂轉,拿手指向前路,口齒不清地重複:「往前,還往前……」 何生知這一路,都在當史小海的保姆,耐著性子勸他:「先休息,睡了覺,有了力氣,才能繼續走。」 史小海應該是聽不進去,因為直到吃完晚飯、江煉從他身邊經過時,還看到他緊攥空的折疊湯碗,反復念叨著「往前」、「還往前」。 …… 即便有孟千姿的「山風引」打底,山鬼還是安排了四班倒的夜間巡守,江煉傷還沒好,不用輪值,他樂得承這情,和神棍共用一頂帳篷,早早就躺下了。 闔眼沒多久,忽然想起了什麼,摸出那瓶試管香,偷偷又往頸上抹了一道。 別人不知道,她必然會知道的,他這也算是用你知我知的方式,在向她道晚安了。 江煉帶著極大的滿足睡去,滿心以為會有個好夢。 夜半時分,還真的做了個夢,只是,是否「好夢」,還真沒法判斷。 他夢到段文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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