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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八


  「沒錯,山水兩家,一開始就被要求著互不來往,其實山鬼家,多少也被老祖宗給設計了:首先,連坐王座的,都不知道山膽的功能是什麼,只知道要供著、儘量別去動它;其次,你們一直以為山膽在第三重山,要不是當時神棍在,誰能知道那個山膽是假的?」

  孟千姿愣了好一會兒,以她自小培養起來的、對山鬼奶奶的感情,一時間還真不能接受自己是被設計的:「有什麼事,連對自己子孫都不能說呢,明明白白說出來,讓子孫執行不好嗎?」

  江煉笑笑:「應該是疑心太重吧,說是子孫,上千年下來,隔了多少代了,有些不肖子孫,連祖墳都刨,換了你,你敢把大事交托出去?」

  這倒也是。

  江煉繼續往下說:「這讓我有一個想法,山水兩家,起初是一頭的,也從來就沒有過節和矛盾,他們共同佈置好一切之後,相約就此陌路:只要山膽不出,漂移地窟永遠安全——但他們還不放心,所以在崖上設了個崗哨。」

  孟千姿心念一動:「就是那個洞神?」

  江煉點頭:「洞神是它們的馬前卒,而白水瀟只不過是馬前卒的小嘍囉。現在我們再說回山膽,明知道有它在,漂移地窟就不安全,為什麼不毀了它呢?」

  孟千姿遲疑了一下:「毀不掉吧?水精就已經很特殊了,噴火槍都幹不掉,山膽這種物質,更加不知道怎麼對付了。」

  江煉也是這想法:「毀不掉,落在別人手裡又不放心,只能自己想辦法收著——怎麼跟後人交代也是個問題,絕口不提吧,怕後世出個不知輕重的,剖山時好奇帶出去了;如實交代吧,又不行,只能模棱兩可,告訴你這東西重要,別去動它。」

  可惜了,精心佈置如斯,也沒能算到,孟千姿剖山時,把神棍給帶進去了。

  「毀不掉」這話,觸動了神棍的心事:「還有那七根凶簡,也是毀不掉,連大聖人老子出面,也只能暫時封住……」

  又喃喃:「這箱子裡的東西,好像都是很難毀掉的……」

  江煉腦中似有火花閃過,脫口說了句:「還記不記得我們之前聊過,山膽在山鬼手裡,箱子被況家人帶走了,而七塊獸骨根本不知道流落何處,這三條線,從來都沒交集,似乎是有人佈局,不想讓這些東西聚到一起?」

  神棍點頭:一般而言,箱子裡頭的東西才重要,但這件事裡,連箱子本身,都有況家人世代守著。

  江煉問了句:「如果讓這些東西都重新歸入箱中,會怎麼樣呢?」

  神棍皺眉:「都歸入箱中,應該不會怎麼樣吧,因為本來就都在箱子裡,後來箱子被偷了,東西才被瓜分的。」

  孟千姿說:「這可不一定。」

  她提醒神棍:「別忘了,你手捧山膽時,出現過幻象。你的幻象裡,遠遠不止這一口箱子,天上還飛著龍呢,但現在,龍去哪了呢?那些其他的箱子,去哪了呢?那些箱子裡,又裝了些什麼呢?」

  她突發奇想:「不會是龍背著那些箱子,飛到另一個維度的世界裡去了吧?」

  §第七卷 鳳凰眼 第二章

  忙完已是晚上。

  段太婆的事已有了結果,論理該跟高荊鴻說一聲,但大孃孃年事已高,身體又不大好,孟千姿猶豫再三,電話撥給了仇碧影——五媽這兩天還在山桂齋,由她轉達最合適不過了。

  仇碧影是烈火性子,聽到自家長輩是折在閻羅手上的,氣得破口大駡,待到聽了閻羅的種種經歷,又覺得毛骨悚然,半晌沒作聲。

  末了問她:「那你下一步打算怎麼辦?」

  孟千姿想了想:「現在線索不多,哪裡有線頭就揪哪裡吧,閻羅說是在鎮龍山找到的龍骨殘片,我準備在這多待兩天,調一下這頭的山譜,看個究竟。」

  孟千姿忙的是正事,仇碧影不好說什麼,頓了頓又問她:「那個江煉,還在那呢?」

  其實她口氣柔和,但孟千姿還是無端反感,眉頭皺了又皺,耐著性子解釋:「江煉是幫況家找箱子的,而況家也是整件事裡的重要一環,難道還把他撇開嗎?」

  仇碧影猶豫了一下:「那他,有沒有對你……」

  孟千姿光火:「沒有!沒有!江煉一直在認真做事,沒功夫來追我。我很好嗎?是什麼香餑餑嗎?人人都看得上我嗎?五媽,你別在那想一出是一出行不行?」

  她這一發火,仇碧影反而不用藏著掖著了:「小千兒,你看看你,又發脾氣,你明知五媽不是那意思。」

  孟千姿見她陪小心,又覺得過意不去,語氣緩回來:「五媽,你放一百二十個心,人家江煉從沒說過喜歡我——他不說,難道我沖過去跟他說別喜歡我?人家回一句,孟小姐,你想多了吧……我臊不臊啊?」

  仇碧影在那頭笑:「也是,他不開口也就算了,要是開口……小千兒,為他好也為你自己好,別磨磨唧唧耽誤人家,當斷則斷吧。」

  掛了電話,孟千姿什麼心情都沒了,枯坐了會之後,扯了條毯子出門。

  夜已經挺深了。

  這寨子是個雜居寨,壯、瑤、漢族都有,服飾上的差別挺大,但建築上沒什麼典型風格,貔貅的人租下了這一排好幾個院落,矬子裡拔將軍,最過得去的一個就留給了孟千姿幾個人。

  這小院也就是個農家小院的樣式,屋簷下懸著一串串紅彤彤的曬制辣椒,院門光有門框,沒門,大概熟門熟戶,沒必要關門防賊吧。

  院子裡,放了幾張竹制粗編躺椅,夏天納涼用的,現在是夏末,躺椅還沒收,但夜晚已經有點涼意了,孟千姿過去躺下,又把毯子蓋在身上。

  身底下的竹篾條涼絲絲的,身上蓋毯子的地方卻又溫暖得很,這上下反差,還蠻愜意。

  孟千姿躺了會,剛迷迷糊糊有了點睡意,忽聽到後面房間裡有開門聲,緊接著有人往外小跑,經過躺椅時,那人咦了一聲,叫她:「千姿,怎麼睡這了?」

  是江煉。

  孟千姿攏了攏毯子,問他:「幹嘛去?」

  江煉指了指門外:「用房車。」

  寨子太偏,基礎設施跟不上,屋裡沒馬桶,上廁所一般是野地茅坑解決,孟千姿的房車有污水箱,用房車,基本上就是上廁所的代名詞了。

  孟千姿瞪他:「我同意你用了嗎?是白用的嗎?一次一塊!」

  江煉哭笑不得:「那我回頭給你。」

  「那不行,先交錢,再上車。」

  江煉沒辦法,又一溜煙往回跑,再出來時,手裡抓了手機,邊走邊點,孟千姿聽到自己的手機有消息進來,點開一看,江煉給她發了個紅包,一塊五的。

  還朝她喊話:「不用找了,五毛錢打賞你的,太敬業了,大半夜還在這看廁所。」

  孟千姿又好氣又好笑,目送他消失在院門之外,又去收那紅包,將點而未點時,一股頹喪襲上心頭,忽然就覺得,自己怪沒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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