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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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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RT是固定在岩壁上的單繩升降裝備,又稱「單繩技術」,簡單來說,就是在一根繩上實現自如升降,廣泛用於洞穴探險和深入地下。 柳冠國:「也就是個擺設,你知道,有飛狐的。」 孟勁松:「降落傘、翼裝飛行服都不行?」 柳冠國:「下頭可見度太低,地勢又複雜,操作起來難度太大,再說了,也怕飛狐。」 神棍覺得「飛狐」這名字挺熟的,好像在哪裡聽過。 孟勁松歎氣:「看看,這麼多年了,科技都發展到這份上了,我們還是得用段太婆的老法子。」 柳冠國在邊上附和:「就是。」 疑團太多,神棍沒忍住:「孟助理,這個……」 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眼前這些結連的藤蔓:「都是山鬼的手筆?」 孟勁松搖頭:「這我就不清楚了,山鬼的譜志裡從來沒記載過。」 「那……山鬼會定期維護保養嗎?」 孟勁松繼續搖頭。 沒人來養護,在山鬼的認知裡,山膽的所在幾乎是個「禁地」,跟「不探山」差不多,再說了,山勢險峻,林深路險,只是到這崖上,就已經困難重重了,連久居湘西的山戶都很少會過來探看,更別提什麼「維護保養」了。 也許是幾千年前,最初的那位祖宗奶奶,藏起了山膽之後,又以驚人的手筆,佈置了這道瞞過眾生眼的絕妙屏障? 孟勁松朝前走了幾步,幾乎貼著崖邊,又招呼神棍:「過來看。」 這山頭的海拔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即便天氣晴和,也難免有風,那個位置,真是叫人膽顫目眩,即便是神棍這種,經歷過不少大陣仗的,也止不住心驚肉跳。 他蹭著步子過去。 孟勁松朝下指:「你仔細看,可能有點暗,多試幾個角度,應該就能看到山頭了。」 山頭?洞裡還有山頭? 神棍幾乎忘了害怕,三番兩次去揉眼睛,就跟揉拭能增加清晰度似的,又不時挪換身位,及至看得分明,脫口說了句:「峰林?」 孟勁松點頭,抬起手比劃了一個位置:「你如果去過武陵源,應該看過那兒最有名的景點,砂岩峰林。這兒也差不多,下頭原本是個低凹的山坳,也有一小片峰林,但是後來,不知道幾萬年前,地面塌陷,轟的一聲……」 他的手掌隨之往下猛落:「整片峰林全下去了,沉下去了。」 頓了頓又唏噓:「很可惜,因為這片峰林造型獨特,從某些角度看,很像修長脖頸上的美人頭。」 神棍沒怎麼聽明白,他還沉浸在「沉下去了」的震撼之中:這個天坑,絕對比小寨天坑還要深,從崖上下去,一千米根本打不住。 孟勁松又指向那片巨大的綠蓋:「這兒磁場有問題,無人機放不了,不然能做個航拍,讓你有個直觀的概念:據說這片藤蔓綠蓋不是雜亂無章的,而是被牽引成一定的形狀,有的地方濃密,有的地方蕭疏,你如果站在底下朝上張望,就好像看著一隻浮在高空的、巨大的眼睛。」 這場景太魔幻了,神棍只覺得周身發寒。 孟勁松的語調依然是那麼不急不緩:「這個眼睛瞳仁部分的藤蔓很有趣,跟別處不同,似乎天生有些畏光,太陽出來的時候,它們會蜷縮著往周圍退卻,好像睜開眼睛、開啟一道縫,把日光給送下去,你要知道,下面是缺光的,而到了晚上,又會舒展抽伸,把瞳仁給覆蓋住。像不像一個人,白天睜開眼睛,晚上閉上眼睛?而這眼睛閉合的時候,因為晝夜溫差,露水會混合著老藤滲出的藤汁木液往下低落,很粘稠,我們有個形象的比喻,叫『瞳滴油』。」 神棍不知道該怎麼答,囁嚅了半天,又把話咽回去了。 他想像著白日裡藤蔓往四周蜷曲退卻的場面:那道被放進去的日光,好像是來自天的、深邃的目光啊。 「日光照進去,那個角度,只能覆蓋到一個峰頭,那個峰頭,恰恰是藏著山膽的峰頭。所以,只有那個峰頭上的花能夠開放,其他的峰頭,因為常年缺光,別說花了,綠植都是萎縮的,我們有首偈子,『美人頭,百花羞』,描述的就是這個場景。」 孟勁松似是自言自語:「這兒太偏僻了,幾乎沒人找得到,即便找到,也下不去。采藥人帶的繩子,一般只有幾十米長,再說了,下頭還有成群的飛狐。」 「大概八十多年前吧,當時山鬼的當家人之一,段文希段太婆,攀下去了。據說下頭那些腐爛的樹枝木葉就有一兩米厚,而且,因為日照、濕度、深度、溫度跟地面完全不同,下頭的環境自成一體,形成了一個封閉而又獨一無二的生態系統。段太婆的日記裡說,在下頭撞見過二十多斤重的白老鼠……」 這個神棍倒是知道的:天坑內的物種,因為環境封閉,生存競爭簡單卻也激烈,會竭力自我進化以適應環境,就拿南方常見的棕竹來說,一般只兩米來高,但在天坑裡,為了爭奪透下去的那點陽光,只能拼命生長,往往能竄到七八米高——因為你不拼命長,就只有死路一條。 活著真不容易,不止人,植物也一樣。 孟勁松就說到這兒,他湊近神棍,壓低聲音:「剖山取山膽,就是在這兒,沈先生,這不是搭台唱戲給人看,每一步,都是要命的。地方我指給你了,你要敢下,你就下,我會好言勸說,但絕不攔著。」 §第四卷 山膽 第二章 大鍋灶的早飯已經齊備,山風推裹著飯香湧向崖邊。 孟勁松離開之後,圍觀的人群也開始三兩散去:再壯觀的場景,看到了也就可以了,反正看得再久,也不會開出花來。 神棍有點心神恍惚,被人群裹帶著往回走,聽到邊上的人議論紛紛,不是在講如何放繩下崖,就是在聊飛狐怎麼厲害。 沈邦和沈萬古早擠到他身側,左右門神般夾著他走:這倆早上起晚了,沒能緊跟神棍,聽說他居然竄去了孟助理身邊,俱都心下忐忑,生怕被扣一頂怠忽職守的帽子——明知現在求表現已經遲了,依然擺足了架勢。 到了警戒線邊,沈邦殷勤地壓下線讓神棍先跨,神棍渾沒留意,猶在喃喃自語:「飛狐,這個飛狐……」 沈邦趕緊接茬:「對,對,咱們湘西的飛狐怪嚇人的,剪刀手啊。」 飛狐的學名叫紅白鼯鼠。 嚴格說起來,飛狐並不會飛,但它的身軀兩側到前後腳之間,長了相連的皮膜,張開皮膜時,就可以從高處向低處滑行,還可以自行調整滑行的方向和路徑,這些倒談不上可怕,可怕的是,這貨的趾爪相當鋒利,比剪刀還好使,並且有個怪癖,見到繩索必會去剪。 解放前,湘西山裡的采藥人談起飛狐來,無不咬牙切齒:費盡千辛萬苦,綴了繩子下崖,一條命顫巍巍懸於半天,好麼,這畜生過來了,趾爪優雅一劃,哢一聲把你的繩子給剪了,這特麼是剪繩子嗎?這是殺人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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