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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二


  展昭問她:「那害死藍玉姑娘的凶徒呢,可曾伏法?」

  「我偷偷央管簿籍的鬼差幫我查了,幾年前一次官兵清剿,那山裡的匪寇作鳥獸散。害死藍玉姑娘的幾個首惡,一個逃跑時失足墜崖而亡;一個流竄到並州地界,得罪了當地的惡霸,被人算計著關進了死牢;還有一個另立山頭,跟另一幫山匪爭奪地盤,被一刀捅死了。」

  雖然都不算是伏法,但天理昭彰,報應不爽,也算是以命抵命了。那到底妥是不妥呢?

  展昭沉吟良久。

  「這個也不好說,各人心中自有分辨。依我看,白兄之所以此趟對藍玉姑娘的事如此上心,是因為他早已察覺自己早些年的一些看似俠義之舉,實則莽撞而後患無窮。所以不惜拉下面子,再三求我,想把這事查個水落石出。他已經得了教訓,把真相告訴他,其實也於事無補,只是在他心口又密植一排刺而已。」

  端木翠歎氣:「就是這麼說呢。雖然這白玉堂著實……可恨,平時看他,總是看不順眼,但也不想這事成他鬱鬱心結。」

  展昭笑了笑:「于藍玉姑娘,事情已經發生,無法彌補。你讓白兄幫她整修墳塚,再行發送,也是功德一件,更何況……」

  他欲言又止,那後半截話,到底是沒說出來。

  更何況,白玉堂那麼通透的人,真會看不透端木翠的用心嗎?也許他早已知道,只是不想去點透罷了,謝過端木翠的良善用心,也給自己留一絲虛假安慰。

  時候不早了,他催端木翠:「走吧,百戲怕是要開場了。」端木翠眼睛一亮。

  「去馬行街嗎?頭天公孫先生還說,曹家婆婆的肉餅,堪稱一絕。還有還有,提籃的小販兒,賣的砂糖冰雪,入口即化,比之天庭的甜品也不遜色……」

  展昭微笑:「還不是你說了算,誰還敢攔著你,動不動就去二郎真君廟告狀……」

  兩人且說且走,小青花在後頭眼巴巴看著,想跟去,沒有主子應允,終究是不敢。

  ——主子,不帶我去嗎?

  ——我好些日子沒出去逛了。

  ——我今天哭得好賣力,嗓子都啞了呢,你聽,你聽……

  回應它的,是砰的一聲,大門關上。

  算了,小青花無精打采,回屋枯坐片刻,看到硯裡餘墨未幹,於是翻出日記本,唰唰唰唰,又成一篇。

  「今天,主子為了我白恩公去了趟冥市,囑咐我們把戲做足。我哭得分外賣力,嗓子都啞了,可是展昭做什麼了?眼淚都沒流一滴!然而最後,我主子只帶展昭去逛夜市,根本就無視我的辛苦。這年頭,老實的碗太受欺負了,我再也不屈服這樣的命運了,我要奮起!我要抗爭!我要反擊!」

  第二天巡街,路過綢緞莊,想起徐慶和白玉堂他們就住在這裡,於是請掌櫃的通報一聲,說是開封府的展大人過來拜訪。

  迎出來的,是笑呵呵的徐慶。問起白玉堂,他撓撓腦袋。

  「你說五弟啊,昨兒連夜走了。問他為什麼,他說趕著去操辦一位朋友的喪事。展大人,你說怪不怪,跟五弟這麼多年兄弟,我還真不知道他有這麼位元我不認識的朋友呢……」

  是嗎?

  風吹過,院子裡的綠樹枝葉婆娑,陽光透過葉片,在青磚地上灑下金色的碎影。展昭的目光從那些碎影之上掠過,想著:這樣……也好。

  同一時間,小青花斜躺在端木翠小院的花圃裡,閑閑翻著自己的日記。

  這麼些日子,寫了也有一厚本了,每次展讀,都覺得字字珠璣唇齒留香,真是驚才絕豔的好文章呢。聽說公孫先生跟印書局的人頗有交情,不知道能不能委託公孫先生幫忙付印,做個有生以來,第一個出書的碗,賺它一個青史留名。翻到最新一篇,咦……

  陽光透過頭頂那株「抓破美人臉」的茶花花盤,在日誌的最新篇上投下金色的碎影。

  在那句「我要奮起!我要抗爭!我要反擊!」的下頭,赫然朱批了兩個大字。

  ——你敢!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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