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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一


  §番外三:雨霖鈴

  明明已經入了冬了,這兩日,雨居然下得沒完沒了。府裡沒什麼事,公孫策在房裡看書寫字,閒時伺弄花草,倒也自在。

  端木翠是前兒來府裡住的,展昭外出公幹有些日子了,她一個人住那麼大的宅子著實無聊,跟幾個下人也說不上什麼話,索性又跑到開封府來住了。

  是的,又跑來住了。

  基本上,公孫策已經總結出規律來了,展昭一旦外出,不出十日,端木翠是必會到開封府來住的。

  「府裡熱鬧啊。」若是問她,她多半這麼說。

  其實有什麼熱鬧的,公孫策還真不覺得,不就是自己和大人長年駐紮,張龍、趙虎他們經常進進出出嘛,哦,對了,還有客子芹客姑娘。她同張龍的婚事也差不多定下了,這些日子在府裡進出得也頻繁。

  不過轉念一想,比起她和展昭住的那個大宅子,嗯,是熱鬧多了。說起來也是,皇上怎麼賜了那麼大一進宅子呢?

  這個問題,公孫策和包大人聊起過。據包大人透露,皇帝賜這個宅子也不全是為了展護衛,據說還考慮到其他因素,比如晉陽收妖、宣平疫情、皇城除孽種種。當然,太后在其中也功不可沒,她對著皇帝不無感慨地說:「原來展護衛娶的是那姑娘,我見過,討喜得很。」

  於是三繞兩繞,繞出這幢讓端木翠怨念無比的宅子來。

  有一次,公孫策上門去看望兩人。當著展昭的面,端木翠對他長籲短歎:「這麼大的宅子,都能放牧了,展昭又三天兩頭不在,我看過不了兩年,我就成深閨怨婦了。」

  彼時展昭正在旁邊喝茶,聞言噗一口噴將出來,嗆咳不止。

  公孫策憋笑憋得肚子都疼了,他可從沒見過端木翠這麼精神的深閨怨婦。

  念及前事,公孫策不覺微笑,手中小豪略蘸硯上墨,正要下筆,門外忽然傳來哎喲一聲。聽聲音像是端木翠,公孫策嚇了一跳,趕緊出來。果然,廊下階旁,端木翠撫著腳踝坐在地上,頭髮衣裳,盡數被雨打濕了。

  公孫策也顧不上打傘,忙過來扶她起來,低頭時看到階上青苔一抹踏痕,便知道她是踩滑了。

  進屋坐下,撩起衣裳看,腳踝處果然青紫了一片。公孫策找出藥油來,一邊遞給她一邊嘆息:「還是不是習武之人,連走路也走不穩當。」

  端木翠一邊吸著氣一邊往腳踝上抹藥油,也顧不得搭理公孫策。公孫策倒是不以為意,頓了頓又問她:「這麼急匆匆過來,為的什麼事?」

  「也沒什麼,方才路過灶房,裡頭問先生今晚想吃什麼。」

  「灶房的下人也忒不懂規矩,什麼時候都支使你做事了?」公孫策有些不悅。

  「又不是他們支使我的。」端木翠嘻嘻一笑,「反正我也是閑著,又不想看小青花跟張龍他們打花牌,就找個藉口過來了。」

  「還在打?」公孫策無語,「怎麼張龍他們不當值嗎?」

  「開始是跟王朝他們打,後來張龍他們回來換班,又跟張龍他們鉚上了。」端木翠抿嘴笑,「好在打著玩,不當真討銀子,不然的話,張龍他們哪裡肯的。」

  「也是,老早輸怕了。」公孫策也笑,「那大人那頭呢?」

  「一直在書房寫摺子,我尋思著是為了黃河水患賑災銀兩被吞的事。聽說負責賑災銀調配的王千哲是龐太師的門生,看來這趟,又要跟太師杠上了。」

  公孫策一攤手:「反正跟太師杠上又不是一日兩日了。那天我還跟展護衛說,幸虧咱們開封府沒有挨著太師府,否則在朝堂上吵,回了府也吵,那可真是永無寧日了。」

  端木翠撲哧笑出聲來。

  冬天裡日頭落得早,又下了一日的雨,到晚間更是冷氣浸人。端木翠早早便睡了,她睡的正是展昭未離府時住的屋子。展昭成親離府之後,這屋子就一直空著,大人言說不定展護衛以後還是要住的,沒想到展昭住的次數寥寥,反倒是端木翠光顧的時候更多些。

  公孫策卻是一如既往地晚睡,讀了幾章《淮南子》,又臨摹了幾幅《蘭亭序》,方伸了伸懶腰要去洗漱。外間忽然傳來腳步聲,接著便是小心翼翼的叩門聲:「公孫先生,展大人過來了,說是接夫人回去。」

  公孫策一愣,忙披上外衣帶了傘出來。叩門的小衙役畢恭畢敬站著,公孫策問他:「展大人呢?」話未落音,便看到展昭撐傘自角門過來。雨下得不小,他的藍衣下擺都有些濕了。公孫策揮揮手,讓小衙役下去,又彎腰將手邊的傘擱在牆邊。

  「公孫先生。」方直起身來,展昭已到了眼前。

  公孫策微笑:「展護衛,幾時到的?下午還同大人說,你得有兩三日才到。別是惦記著那丫頭,又連夜趕路趕回來的吧?」

  展昭沒應聲,公孫策看他神色,便知又是猜中了,搖頭笑道:「下次若不放心,帶這丫頭同去就是,她就算幫不上忙,也不會壞事的。」

  展昭也知公孫策在打趣他,笑道:「此趟倒是順利,本要跟大人報備的,大人已先就寢了,明日再報不遲。端木睡了?」

  「可不,早早就睡了。」公孫策看向端木翠的房間,「早熄了燈了。你也別吵這丫頭了,明日接她回去不遲。」

  展昭猶豫了一下,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公孫策見他這般,登時醒悟,暗罵自己糊塗了:他這樣緊趕慢趕回來,想來就是想早些見到端木翠,自己反讓他明日再來,豈不是大大不妥?

  忙改口道:「外頭雨大,路上回去也不方便,不如你今晚也宿在這頭。」

  展昭在門外站了一會兒,聽內裡呼吸勻停,唇角揚起一抹微笑,俄頃動作極輕地推門進去。

  這丫頭,又忘記上門閂了。以往兩人在一處時,總是他最後把門給閂上,她老是不記得。問她時,她反有理了:「我在瀛洲那麼些年,也沒上門閂啊。」

  你若是同她講凡間不同瀛洲的道理,她又歪理一大堆:「展昭,鎖門這回事,防君子不防小人,那些個盜賊,若是想進來,上不上門閂,他們都進得來的。」

  橫豎都是她有理。

  展昭關了門,動作極輕地走到床邊。屋裡並不很黑,依稀辨得出她熟睡時的樣子。展昭微笑著俯下身去,隔著被子摟住她。

  她身子一繃,登時就醒了,眸中閃過驚懼之色,忽然間又醒悟過來,喜道:「展昭。」

  展昭伸手出去,狠狠刮她鼻子:「越過越回去了,睡得這麼死,旁人進屋到床邊都不知道,叫人拐走了怎麼辦?」

  端木翠受了他這一下狠刮,伸手去揉揉鼻樑,居然很是有理:「這是在開封府嘛。」

  展昭瞪她:「不管是在哪兒,都不能這麼掉以輕心。」她嘻嘻笑著,也不惱,末了柔聲道:「幾時回來的?」

  展昭不答,低頭吻了吻她面頰,伸手進去摟住她纖細的腰身,忽然便咦了一聲:「又瘦了。」

  端木翠急了:「才沒有,不能罰我吃飯。」

  展昭忍俊不禁,噗地笑出聲來,端木翠這才省得他是逗她,氣道:「狡猾。」

  端木翠重新臨凡之後,倒是能吃些葷腥了,只是飯量總是那麼一點點,有時比小青花吃得也多不了多少。展昭在時,總是硬逼她多吃些,外出時無法監督於她,便與她約定要吃好睡好,若是他回來發覺她瘦了,以後每餐就要多罰一碗飯。端木翠對這一碗飯甚是怵頭,每次都絞盡腦汁耍賴避過,誰說她瘦了,她必是要著急的。

  展昭一邊與她說話,一邊更衣上床。這床不算寬,端木翠往床內讓了讓,給他騰出地方來。方蓋上被子,忽覺腰上一緊,展昭攬了她的腰身,又把她抱到外側來,柔聲道:「好不容易捂暖了這麼丁點地方,又去睡涼的地方做什麼?」

  端木翠嘻嘻笑道:「若是我睡外頭,掉下去怎麼辦?」

  「撈上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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