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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第十四章 驚變

  「少廢話。」狸姬的目中似欲噴出火來,「一面讓我搶圖,一面又唆使門人阻我奪圖,神也是你鬼也是你,溫孤葦餘,你什麼時候改行做了唱戲的?」

  「那麼,狸姬此行,並未拿到《瀛洲圖》?」溫孤葦餘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淡漠,讓人猜不透他是失望還是驚訝,抑或……渾不在意。

  「我本不會失手的。」狸姬冷冷看向他,「若不是細花流門人橫加阻攔……」

  「沒有人比我對細花流門人更清楚了。」溫孤葦餘不動聲色,「他們之中,沒有任何一個是你的對手。不要說是他們,即便是我……也無十足勝算。」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狸姬的面上猶有怒色,眼底稍縱即逝的倨傲與得意卻已偷偷出賣了她的心思,低頭思忖了一回,將方才發生的事情和盤托出。

  溫孤葦餘的面色愈來愈沉,眸子也愈收愈緊。

  「敢明著幫展昭的,只有紅鸞,不過,她沒那個能耐驅使信蝶,信蝶是端木翠的。」

  「端木翠?」狸姬低聲將這個名字反復念了幾次,唇邊現出一抹陰狠之色,「但叫我遇見她,我定會像對信蝶般將她撕得粉碎。」

  「你?」溫孤葦余失笑,明知不該激怒狸姬,卻抑制不住面上的輕蔑之色,「你該去拜拜菩薩——保佑你這輩子都不要遇見她。」

  果然,狸姬霎時色變。

  「溫孤葦餘,若不收回你的話,我會叫你後悔。」

  「平心而論,我很是尊敬狸姬娘娘,但我說的都是實話。」溫孤葦余依然是一派雲淡風輕處之泰然的模樣,「你可以瞧不起瀛洲的大部分神仙,他們都是些癡求長生的迂腐之人,只知道誦讀經文、煉製仙丹,以圖白日飛升,得仙之後亦不見有何作為,故作清高地駕乘雲氣上天入地,動輒三兩聚宴誇誇其談。在我看來,也沒什麼了不起,比常人多些法力的不死人而已。」

  「可是你不可以瞧不起端木翠。她以武將之身登臨瀛洲,被派作細花流的第一任門主,不是沒有道理的。更何況,她的後臺……可硬得很哪。」

  「是嗎,說得我真是害怕。」狸姬冷笑連連,忽地做出一副懼怕的神情來,「武將之身?她是北魏的花木蘭,還是當朝的穆桂英?」

  溫孤葦餘心下反感,眉目間隱現嫌惡之意,不欲與狸姬在這個話題上再做糾纏:「總之,你去到瀛洲之後,對端木翠能躲多遠就躲多遠——好在她為著梁文祈一案被瀛洲長老禁足,你應該見不到她。」

  「去到瀛洲?溫孤葦餘,你還真是吃的燈草灰,放的輕巧屁。」狸姬嘴上渾不客氣,「連圖都沒拿到,怎麼去瀛洲?」

  「你不是說圖被展昭拿走了嗎?」溫孤葦余雙手負於身後,很是悠哉地抬頭望月,「你說,他願不願意拿《瀛洲圖》出來,換紅鸞的命?」

  小青花終於沒轍了。

  一連兩天,它對著《瀛洲圖》苦思冥想,正著看歪著看倒著看翻過來看透著火看,能用的招都用上了,愣是沒看出《瀛洲圖》的玄虛來。

  事實上,不管你怎麼看,它都是一幅再普通不過的圖。

  偌大的圖面上,遠處是霧氣繚繞若隱若現的瀛洲仙山,近處是一隻樣式普通的獨木舟,然後便是無邊無際的海,無際無邊的天。

  沒有落款,沒有題簽,沒有提示,沒有解碼秘笈。

  有片刻工夫,小青花甚至要懷疑奪回來的是不是一幅贗品——不過經再三確認,這幅圖的確水打不濕火燒不透。

  小青花覺得自己要抓狂了,它很想揪著自己的頭髮咆哮一通——如果它長頭髮的話。

  更讓它憤憤不平的是自己的孤軍作戰。

  那個什麼公孫策,號稱是天下第一主簿,居然連《瀛洲圖》的玄機都猜不透,盯著《瀛洲圖》琢磨了大半個時辰之後打了個哈欠,頭也不回地回房了。

  張龍、趙虎他們就更指望不上了,摸著腦袋面面相覷,很是默契地一一退場。

  還有展昭,表面上似乎是在看圖,目光都不知渙散到哪兒去了——別以為瞞得過它小青花,它一眼就看出展昭在開小差:他以為帶點悵然若失的憂鬱表情就能掩飾他心不在焉的事實了?呸。

  至於那個紅鸞,天一亮就回細花流了,說是要去找什麼連金泥去續展昭的劍。

  什麼劍這麼金貴嘛,鐵匠鋪子裡一摟就是一大把,這些人,怎麼都分不清輕重緩急的?

  一個個都是靠不住的。

  看來,還是得自力更生啊。

  小青花歎氣,第n次地對著面前的圖發愣。是夜,月洗中庭。

  細花流的院落正中,矗立著一株木棉,高約丈二,枝葉繁茂,一樹彤花盛放得正烈,遠遠看去,似火正燃。

  「聽說在漢代,木棉又名烽火樹,『至夜光景愈燃』,果真是名不虛傳,狸姬娘娘以為如何?」溫孤葦餘伸手摩挲著木棉的旁枝,直到虯枝盡頭。

  盡頭處,俏生生矗立一朵微微綻放的橙紅色五瓣木棉。

  狸姬只是路過,一時好奇駐足觀望,本待轉身離去,聽得溫孤葦餘叫破自己的名字,只得走上前來。

  「這木棉樹就是那丫頭的本體?」

  「知道我為什麼看不起細花流的精怪嗎?」溫孤葦餘答非所問,「因為他們連自己的命都掌握不了,別人要他活他便活,不想要他活的話……」

  話沒有說完,輕撫木棉花的手掌驀地攥緊,幾乎是毫無聲息地,那花便離了枝頭,只剩下光禿禿的枝丫微微顫動。

  再次攤開手掌時,先時飽滿豐潤的鮮花已是焦黑一片,風起,拂作了塵。

  「我很樂意為溫孤公子盡綿薄之力。」狸姬似笑非笑,五指成爪,猛地當空虛抓。

  勁風起,枝木折,一地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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