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無處可逃 > 有一種愛,誰敢言說 | 上頁 下頁 | |
八十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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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覺啊……」易子容自嘲般的笑了笑,「睡著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偶爾醒來,會去看看你。也沒讓你知道。那個時候,你以為自己藏得很好,可是我想找你……其實很簡單。」 「最後一次,我悄悄地去看她。那時……她大概就是你們所說的『老』了吧。頭髮都白了,臉上也有了皺紋。她睡著的時候,我輕輕地抱住她,直到她再也不會呼吸,直到身體冷下來,我自然就想到,小丫頭怎麼這麼傻呢?我並不會在乎你老啊……或許你的臉是看上去老了,身體也衰弱了。可是你想過我麼,在你離開我的時候,我的心就已經死了…… 「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好看,是不是會變老。你是我的雲葉啊,一直都是,長得什麼樣,又有什麼關係?」 「我還做了件孩子氣的事。你走了之後,我就不許族人再寫我們的文字。《瓦彌景書》是我們兩個人的秘密,我獨自寫完了最後一個篇章,也不想有別人再能讀懂。」他抿了抿唇角,微笑起來,「是不是很傻?」 杜微言從他懷裡掙出來,從那一疊檔中挑出了一頁,怔了許久,才說:「就是這個?」 「黑霧彌漫。 它告訴我, 欲救眾生, 你須帶著永恆的黑色, 旁觀這個世界。 你們終將分離。 一者輪回, 一者永生。」 他低低唱歎:「就是這個。」 他的雙眸,仿佛有璀璨的光亮從最深的墨色處綻開,又宛如鏡子,倒映出她似懂非懂的表情。 杜微言似乎明白了什麼:「永恆的黑色?」 他垂了垂睫毛,掩去那絲驚心動魄,微笑著承認:「是啊。它封印在我的眼睛裡,一直和我在一起。」 杜微言緊緊咬著下唇,猶豫了良久,小心翼翼伸出手,指尖觸及他長得微卷的睫毛,便停住了動作,低低問他:「原來它就是這麼黑的麼?」 「不,是琥珀色的。」他溫柔地握住她的手腕,稍稍用力,讓她的指尖觸到自己閉著的雙眼上,「你以前說,這是你最喜歡的顏色。」 他的眼瞼上似乎還有微微脈動的聲響,溫熱的生命力滑過,觸感清晰。杜微言把手挪開,環在他的脖子上,靠在他胸口,一言不發。他的心跳有力,真切地敲在她耳邊,告訴她今晚聽到一切,都是真實的。 「直到三年前,我在紮布楞重新見到你的時候,我幾乎忘了已經多久沒有見過你可……」 他曾經以為在漫長的時光河流中,自己所有的感覺都已湮滅在了無休止的長眠中,然而只是一眼,他重又看到她,驚、喜、愛、恨……所有的一切,竟慢慢地重新生長起來。雖然艱難,可他還是感受到了。她突然望向自己的那一刻,心跳得難以抑制。年少的青澀和衝動,驀地湧上了腦海,他只能努力地平復呼吸,悄然轉過身,假裝專心致志地看著壁畫。 「我知道那時你想和我說話,可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所以只能很快地離開。直到在月湖邊的那個晚上。」他重又笑起來,眼底帶了一絲懷念,「你還是那個樣子,一點兒都沒變。」 幾乎在瞬間,他下定決心要讓她回來。 十年很短,可他太久沒有嘗到那樣蝕骨的甜蜜了。 他說:「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所謂的飲雞止渴。 又或者飛蛾甯蔔火。 可她還是這麼聰明,儘管忘記了一切,卻依然模模糊糊知道了所有的真相。易子容看著她的側臉,不知是該欣慰,或是惆悵。 目光重新落回桌面上,易子容抽出那張財產轉移協議,低聲說:「這個……我原本想,如果你不想再讓我陪著你了,總該給你留下些什麼。」 「就算你不接受我,也把它簽了。」他自嘲地笑笑,「除了這個,我也不能再給你什麼了。」 「還有,你爸爸和江律文,他們是很早就察覺到了些什麼。那時候我還沒決定是不是該一直瞞著你。猶豫了很久,只能拿商業上的合作打消江律文的疑惑。後來在醫院裡,你爸爸問我信仰的時候,我又自欺欺人地想,如果他說不出話,就不能告訴你那些奇怪的事了……對不起。」 杜微言的額頭抵在他肩膀的地方,在這個世界蔔生活了二十多年,所有的觀念,幾乎在瞬間崩塌。 他喃喃地重複一遍,「微言,真的對不起。我怕你把我當成怪物……或者別的什麼,我怕你接受不了。」 怪物?杜微言苦笑起來,會有這樣的怪物麼? 夜色已經太晚太晚,濃稠得叫她睜不開眼睛。可是只要闔上眼睛,剛才的一字一句,就反復在腦海中閃現。 這樣匪夷所思的話,恍若隔世、驚心動魄,可她不能不信。 「十年……那個時候你說十年,原來是這個意思。」 「如果不能天長地久,我就只要你最好的十年年華,那時候我真霸道。對不起。」他輕柔地托起她的臉,微笑著說,「微言,不要有壓力,我會等你,等你的決定。」 杜微言轉開臉,將下巴擱在雙膝上,雙手卻在身邊握成了拳。他的體溫這樣溫暖,可她仿佛汲取不到絲毫的暖意,瑟瑟地只想發抖。 「莫顏,你給我點時間……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他揉了揉她的頭髮,目光裡深深地凝出笑來,只是為了讓她放心,語氣閒適:「沒關係。」 等了這樣久,並不在乎再等多她幾天。 不論是一天,還是一輩子,幾輩子。 哪怕是和上次輪回的結局一模一樣,只要是她想,她要,他總能強迫自己做到。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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