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無處可逃 > 有一種愛,誰敢言說 | 上頁 下頁
十七


  杜微言的目光就漸漸的移到了他的身上。易子容就穿著杜微言給他的那套睡衣,極普通的T恤外邊,隨便的套著他來時穿的那件條紋襯衣,而下邊是顯得略短的運動褲,看得出是急切間翻身下來的,什麼也沒顧上。形容狼狽,和他下午時候的衣冠楚楚相比,判若兩人。她忽然有些感動,又有些不好意思:「被我吵醒的吧?」

  既然都又力氣說話了,想來她已經不大痛了。易子容沒回答,只是手中握著她纖細圓潤的腳腕,力道和節奏都緩緩的放慢了。燈光下她的腳背白皙,秀氣可愛,腳趾仿佛是小小的白色貝殼,讓人忍不住想要撫上去。可他只是壓抑住了這樣的衝動,挑眉問她:「另一隻腳呢?」

  杜微言搖頭:「那只腳沒抽筋。」

  她單腳立起來,扶著他的手走了幾步,慢慢的說:「好了。謝謝你。」

  「都秋天了,為什麼還有蜈蚣啊?」她小心翼翼的把手指放在燈光下看了看,被蟄的那裡,已經迅速的紅腫起來,「你能不能幫我個忙?我抽屜裡有一盒清涼油,幫我拿來好不好?」

  他探究般看她一眼,拉開那個木頭抽屜,又愣了愣,才問:「你要什麼?」

  「紅色的,小鐵皮盒子。」

  直到把膏體抹在了指尖上,杜微言小心的吹了吹,向他展顏一笑:「謝謝了。」

  易子容站在她的床頭,踅眉:「手又怎麼了?」

  杜微言這時候看起來有些憂心忡忡,臉頰上或許還有睡覺壓出來的印子:「被蜈蚣蟄了。那個,易子容,蜈蚣好像是有毒的吧?」

  易子容俯身,仔細的看她的手指,半晌才說:「你抹的是什麼東西?」

  「……」

  杜微言覺得自己有些無語,清涼油……大概是每個中國人都知道的居家旅行必備品吧?

  他輕輕的把她的手指放在了自己鼻下,小心的嗅了嗅,低聲問她:「桂皮,薄荷,丁香?」

  她噗嗤的笑了出來,又抽回自己的手指,胡亂的把那個小鐵盒塞在他手裡:「送你了。好好研究吧。」

  易子容的神色卻嚴肅起來:「蜈蚣有毒,你別開玩笑。有沒有哪裡不舒服?」他想了想,伸手又要抱她起來,「還是去趟醫院吧。」

  杜微言往後躲了躲,笑著說:「那只蜈蚣你也看見了,就那麼大——你以為是小說呀?哪用那麼誇張?」

  他的臉離她很近,晶黑的眸子裡笑意一閃而逝:「那你剛才那麼害怕?」

  杜微言訥訥的笑了笑,低聲說:「第一眼看到有點害怕。」

  他伸手摸摸她的頭髮,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神色間有些悵然,最後直起身子,微笑著說:「那我先出去了。還是……我再陪你一會兒?」

  杜微言笑了笑,搖頭說:「不用了。晚安。」

  易子容不再說什麼,離開的時候帶上門,又回頭看了一眼。檯燈橘色的光線落在她的髮絲間、臉頰上,她已經躺下去了,笑靨如花的比著口型:「晚安。」

  他有片刻的怔忡……女人,是不是都是這麼善於偽裝?

  就像那時她離開,她明知道自己什麼都願意給她。可她膽怯了,於是連背影都不曾留給他。可現在,她面對他,仿佛什麼都不曾發生。

  杜微言起得比平常晚了一些,還是余嬸來喊她的,拍了拍門,喊著:「小杜老師,你朋友走了。」

  他走了?大概是昨晚被自己折騰得沒睡好覺吧?杜微言猛的醒過來,環顧屋子,又搖了搖頭。那個人來去都這麼突然,叫她覺得很多事都像是做了一場夢。

  一看時間,居然已經快七點了。翻身起來,手指壓在了床上,疼得倒吸一口冷氣,舉起來一看,又紅又腫更甚昨晚。杜微言一邊往傷口上吹起,一邊想,原來不是做夢啊。

  出門的時候已經有孩子來上課,杜微言手裡拿了一個饅頭經過教室,又瞄了一眼,小男孩坐在教室裡邊,搖頭晃腦的在背書。

  她想起來,昨天佈置的作業,背誦《螳螂捕蟬》,上課抽查。那是村長家的小孫子,見生人就害羞,但在熟人面前皮得和泥猴一樣,還有一雙山裡娃娃都有的明亮剔透如水晶的眼睛。

  她推開教室的門,忍不住問道:「張曉曉,來這麼早呀?」

  上課的時候還是出了點小問題。她伸手握粉筆,總是要觸碰到右手的中指,最後寫出來的字,難免歪歪扭扭。

  張曉曉一溜煙兒從打打鬧鬧的學生中穿出來,站到她面前,說:「杜老師,你的手怎麼啦?」

  杜微言撣一撣滿手的粉筆灰,不在意的說:「老師的手給蜈蚣蟄了,沒事。」

  小男孩一本正經的點點頭:「我們這裡蜈蚣多,老師你要小心。不過被蜈蚣蟄了,得好幾天才能好。」

  中午的時候,她在自己屋子裡整理錄音資料,眼見一個小腦袋搖搖晃晃的從視窗出現了,手裡似乎還舉著一個小小的瓶子。

  她忙把門打開了,張曉曉跑得小臉通紅,正咧著嘴笑,露出一口不齊的牙齒:「老師,我奶奶讓我給你。治蜈蚣蟄的。」

  是個洗乾淨的小藥瓶,此刻裡邊灌了些透明的液體。杜微言仔細看了看,從化妝包裡找了棉簽出來,抹在自己的手指上,邊笑眯眯的說:「謝謝你了。也替我謝謝你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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