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無處可逃 > 有一種愛,誰敢言說 | 上頁 下頁


  什麼時候,自己成了這樣可以輕易的被歌詞觸動心思的人了?

  虛幻中的女孩子輕輕笑了笑,小小的酒窩,仿佛是小花一盞,不疾不徐的開放。

  駛出大樑彎隧道,司機老孫師傅將車停在路邊的一家小酒店裡,招呼說:「在這裡吃過午飯,再走吧?」

  其實也沒什麼可以選擇的。常開這條路的司機們都知道,這條道上,也就這裡可以休息緩衝一下,再過去,就是一條高速公路,全程直達明武,想吃飯也沒地方了。

  杜微言跳下車,伸了個懶腰,活動了筋骨,有微涼的秋雨絲兒落在頸上,濕氣漉漉的,仿佛能將人的睫毛打濕,望出去的世界迷蒙如水。

  一行七個人在小小的屋子裡坐下,隨便點了幾個菜。回頭看看屋外,秋雨下得越發的大了,灑落在地上,仿佛疾箭。老闆娘很快將菜端了上來,青椒肉絲,臘肉豆腐乾,炒青菜,滿滿的三盆。

  尋常的農家菜,卻勝在材質新鮮。加上從清晨就開始坐車,大家免不了都有些疲勞,一個個狼吞虎嚥,風捲殘雲般將三份菜吃得乾乾淨淨。

  老闆抽了煙,上來聊天,老孫聽了半天,茫然說:「他……這是說的什麼?」

  杜微言忍了笑,暫且居中做翻譯:「老闆問你這是趕去哪裡?」

  也不等老孫回答,她便對嘿嘿笑著的老闆說:「明武。」

  臨秀省向來是十裡地外,方言大異。聽見杜微言一口地道方言,老闆黑黝黝的臉色上有幾分驚喜:「姑娘,你是這兒的人?」

  攀了個老鄉,一高興,老闆收錢也不要零頭了,還笑容可掬的說:「回來路過的時候再來吃。」

  小梁忍著笑,低聲說:「你真好意思啊。」

  杜微言眨了眨眼睛:「噓!回來還能打折呢。」

  都沒有帶雨傘,幸好車子停得不算遠,他們一個個將外衣遮在頭上,快步跑向麵包車。

  老孫發動了幾次,車子顫抖數下,卻都無聲無息的熄火。他大聲的咒駡了一句,回頭說:「我去看看。」

  車上統共也就一把傘,杜微言坐在靠窗的位置,忙拿了傘說:「我幫你撐著點。」

  大風之中裹著雨水,仿佛是一道水網,嘩啦啦的就往人腳上澆。

  杜微言知道鞋子已經濕透了,忍不住跺了跺腳,問老孫:「怎麼樣?」

  老孫垂頭喪氣的搖搖頭,搓了搓手:「沒辦法了。」

  束手無策的時候,前後四輛車從遠處駛來,風馳電掣,從一個小黑點,直到擦肩而過,只是幾秒鐘的時間。

  大蓬的水花濺起,杜微言站在靠馬路的一邊,躲避不及,驚慌之下的本能只是把臉側向裡邊,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

  只聽見接連幾聲刹車聲,杜微言手裡的那把傘也落在一旁,身上一涼,進而覺得肌膚一濕,她心底哀嚎一聲,有些不敢睜開眼睛去看看此刻自己的慘樣了。

  老孫倒是臉色一喜,一邊從口袋裡掏了紙巾出來給杜微言,一邊很快的迎上車隊,向那個下車的司機老練的招呼:「師傅,幫個忙吧?」

  對方有四輛車,都零零落落坐了幾個人。那個濺了杜微言一身泥水的司機跑回去和車上的人商量了幾句,最後決定讓他們搭個順風車。車上的六個人分別塞到那三輛車中,其中一輛suv拖著拋錨的麵包車到前邊的服務站。

  同事們一個個冒著大雨換了車,杜微言跟著小梁,忽然錯愕的發現,坐滿了。

  那個司機有些無奈的咧嘴笑笑,又看了眼衣著單薄又渾身濕透的年輕女孩子,指了指最後邊的那輛車:「哎,你等等,我去問問。」

  大雨滂沱之中,杜微言走向那輛黑色的車子,不住對司機說:「謝謝你。」

  司機替她拉開副駕駛的門,笑著說:「沒事。」又低頭對著車子後邊的那人說,「麻煩了,易先生。」

  只聽見後邊的那人不輕不重的答應了一聲,杜微言下意識的想探頭看看後邊那人長什麼樣,只是目光掃到了副駕駛座上堆著的幾個箱子,顯然副駕駛座是不能坐了,她便有些尷尬的頓在那裡。

  依然是那個聲音閑閑的傳來:「讓她坐後邊吧。」

  不知道是不是秋意驀然寒了數分,杜微言猛打了個哆嗦,上下齒都忍不住輕輕一磕……這個聲音,為什麼這麼熟悉?她繞著走回後座的時候,覺得自己連著踩了好幾個小小的水坑,腳步一個趔趄,差點沒直接摔進去。

  車門重重的關上了。

  她忍不住,抬起眼,打量了一下身邊坐著的人。

  是個年輕男人,手裡舉了一本雜誌,恰恰遮住了他的臉。

  杜微言心裡突了一下,瞄見那是一本語言類的雜誌,封面的頁腳處印著「闐族」兩個字——她知道的,學界這個風潮還沒有過去。而這個風潮與熱點沒有過去,便意味著,她杜微言,依然是學術界的寵兒。于這個年輕的學者而言,此刻看到這個名詞,有些突兀,自然也有些驕傲。

  杜微言很快的回過神來,心底掠過幾分驚訝,坐在這輛車裡的人……為什麼會對語言學的核心期刊感興趣?

  那人似乎知道她在打量自己,緩緩的將雜誌拿了下來。

  他有著一雙奇怪的瞳孔,顏色極純,似乎是遠古的黑色玄武岩。即便吸盡了外邊一切的光線,可它從不閃耀,即便尊貴攝人,也總是色澤內斂。

  杜微言的呼吸在瞬間僵住了,那個名字在唇間幾乎要脫口而出——

  然而前邊的司機回頭問了一句:「易先生,可以開車了麼?」

  易先生?

  杜微言眉梢輕輕一挑,那個名字順勢滑落下去,她張了張嘴:「你叫什麼?」

  他答非所問:「還是老樣子,幫了你的忙,不會說一聲謝謝。」

  年輕男人的聲音像浮雲般飄來,仿佛有著笑意,可是他的眼神中,殊然不帶半分溫度,就像是此刻窗外澆灌下的冷雨。

  他把雜誌放在一邊,嘴角的笑意終於由淺淡,漸漸攏聚成濃烈,最後慢慢的流淌蔓延至眼中,有著難以逼視的英俊。

  這樣的英俊,讓人心底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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