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無處可逃 > 醒來時的一記陽光 | 上頁 下頁 | |
七十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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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真的不知道,陰差陽錯的,會出這樣的事故。 如果她再也不能回來……如果他再也等不到她……那麼之前的一切,他做的一切,究竟還有什麼意義? 分開的三年時間,他知道她在恨自己,可他從來不介意,他以為他們都還有時間。在她強迫症並憂鬱症發作的時候,那麼可怕的情狀,自己一度也處在崩潰的邊緣,可那也不是害怕——因為她總還是活生生的在自己面前。只要還活著,他總是有辦法的。 可唯獨這一次,似乎真的是無能為力。 飛機等待起飛的時候,終於聯繫上了李之謹。 「她和你在一起麼?」 開口的第一句話,展澤誠只覺得異常艱難。他甚至弄不清此刻自己的心裡,究竟是希望對方說「是」或者「不是」。 對方乾淨俐落的說了句「沒有」,隔了很久,又說:「你已經知道了?我在路上,會找到她的。」 來往的空姐在檢查行李架,展澤誠靠在椅背上,閉了眼睛。 「先生……先生……」 展澤誠「嗯」了一聲,抬眼看笑容可掬的空姐。 「請您系上安全帶好麼?」 他看著的她櫻紅的唇在一開一合,那種並不濃烈的嫣紅勾起了記憶裡淡薄的那個身影,悅耳的字句鑽進耳裡,他反應了很久,終於去扣安全帶。哢嗒一聲,指尖鋼鐵特有的涼意在提醒自己……或許她已經到了山上,或許她恰好排在後邊,或許她安然無恙……可她為什麼突然打電話給自己?他那麼瞭解她——那麼倔強的一個人,不是出了意外,她不會主動和自己聯繫。 最後竟然靠著椅背慢慢的睡著了一會兒。夢裡依稀還是她生病的時候,他將她整個人攬在懷裡,她的雙手交疊在自己身前……有一種溫柔的暖意彌漫開來,像是一種馨香在幽谷裡飄散,又像是那個若隱若現、並不真實的身影……他下意識的去抓住她的皓腕,低聲、卻很急促的說:「別走。」 空姐本來在給他蓋上毛毯,被這個動作嚇了一跳,於是紅著臉掙了掙,終於徹底的驚醒了他。他悵然放手,那個夢依然鮮活如生……最後用力在眉心摁了摁,望向窗外的時候抿緊了唇線。 OVL.21 一步之遙 趕到華山的時候,已是下午。風出奇的大,又夾著雪花,劈頭蓋臉的沖人砸下來。因為天氣乾燥,即便落在了身上,一時半刻也不會融化而洇成雪水。從下車到監控室,短短十幾米的距離,黑色風衣上落了一肩的雪白,甚至來不及抖去風寒,展澤誠踏進那個監控室,工作人員將那段不算清晰的錄影放出來,請他確認。 畫面微晃,一個女孩子背著包,輕巧的跨上吊廂。 短暫的、近乎窒息的一刻。眼前仿佛有極深極濃的暗色無邊無際的從四周湧上來,直到掩去了最後一絲希望——她確實上了索道。 因為突如其來的降雪和冰凍,供電用的架空線路全部被冰雪覆蓋了,厚厚的冰層將鐵塔壓垮了。又因為已經是春季,工作人員沒有及時檢查,於是在第一批遊客到達北峰之前,供電忽然終止了。 就在天際間,以陡峭的山崖作為驚心動魄的背景幕布,峽谷裡的那兩道細細的鋼索,下垂的那數十個吊廂脆弱得仿佛是嬰兒的搖籃,隨時會被天地間狂暴的氣旋所掀翻。 「已經組織搶修人員運送臨時發電機上山了。山路比較難走,我們會力爭在入夜前將遊客全都營救出來……」 他收回目光,看了一眼那個磕磕絆絆解釋的負責人:「現在要怎麼上去?」 烈風仿佛能滲透進來。吊廂似乎就是雛雞們賴以生存的蛋殼了,咯吱咯吱的發出聲響,似乎隨時會被夾破。在裡邊輕輕呼一口氣,一側的玻璃立刻蒙上了大片霧氣,形狀詭異如同夜色掩映下的枯瘦枝丫,嶙峋猙獰。 和洛遙一道被困的都是女生,趁著新學期開學,結伴來爬山。有兩個已經哭得再也說不出話來,不時的抽噎著,臉色慘白。洛遙忍不住握拳,或許是凍的,手指沒有生機一般泛著青白色。總該做些什麼,於是她將背包裡的巧克力拿出來分給她們,低聲說:「再堅持一會。」 可其實自己的心底又有什麼把握呢?山林如海,陣陣的在風中發出嘶吼,仿佛是千軍萬馬的衝撞,腳下的深淵萬尺又像是插滿了利刃地獄之門。這樣的處境下,任何話語都不過是安慰自我的一層面紗,徒勞的自欺欺人罷了。 洛遙伸手將坐在身邊的女孩子攬住,仿佛這樣可以給她一些信心,天色正一點點的變黑,仿佛有怪獸正在吞噬這個陰霾的天空。光線扭曲,再也看不見四周的光景。所有的人都在瑟瑟發抖,唯一的希望是前方的那個網站,已經看得見的點點光明。 黑夜遲遲不散去,連計時都變得叫人絕望。幾個女孩子都擠在一起取暖。更多的卻是麻木和茫然。身體自動適應起這樣的變化,在極度困倦驚恐的時候,似乎對外界的感知都變得遲鈍起來。過了好一會兒,洛遙遲疑的看了看窗外,低聲說了句:「索道……是不是在動了?」 依然還有雪唏唏簌簌的落下來,無聲的打著旋兒,落進無邊的幽暗中,仿佛被黑洞吞噬了,再也沒有下落。 從停下的地方到北峰,還有十數米的距離,索道慢慢的運行。直到叩的一聲,吊廂緩緩的旋轉著,終於駛進了網站。門緩緩的打開了,洛遙扶著身邊的幾個女生:「你們先下。」她最後一個從微微懸空的吊廂裡跳下來,發現小小的通道上擠滿了人。工作人員大聲的喊著:「往前走,往前走,醫生在這裡。」 從擁擠的通道出去是一片空曠的山地。古樹虯枝四展,黑影如同上古怪獸,在濃重的霧寒中讓人不寒而慄。 突如其來的,她被人從背後緊緊的抱著,那雙環在自己腰間的手箍得自己喘不過氣來。 洛遙艱難的在他懷裡轉身,將頭抵在他的胸口。 是李之謹。 這樣親密的姿勢,洛遙不得不費力的將手抵在了他的胸口,才尋到了一絲縫隙。她正要開口,目光卻不由自主的越過了他的肩膀,定格在了不遠的地方。 他在這裡! 他怎麼會在這裡! 探照燈將那片地方打得亮如白晝。展澤誠生硬的立在那裡,修長的身軀一動不動,目光濯亮得不可思議。那件黑色風衣的衣角被掠起,烈烈的在疾勁的風中向後舒展,如同鷹的尾翼。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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