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無處可逃 > 醒來時的一記陽光 | 上頁 下頁
七十


  門童替他泊車,金色的旋轉門仿佛是呼啦一聲,湧出了很多人。他就站在門口,面無表情的看著那群人停下腳步。有幾個人同時喊了一聲「展先生。」他只是微微頷首,目光牢牢鎖住了人群中間那個年輕男人。

  一前一後進了電梯,李之謹慢展澤誠半個身位,電梯門堪堪的要合上,他伸手一攔,笑了笑:「你真是不慌不忙。」

  一語雙關。

  展澤誠的目光仿佛是冰霜凝成的,半晌,問他:「找我什麼事?」

  「哦,沒什麼。」他隨意的靠在了電梯裡,身子修長,有些懶散,又帶了興味,「問你一聲,炒作得差不多了吧?」

  展澤誠終於微微笑了,電梯還在飛速的上升,他站在那裡,氣定神閑:「你是著急?抱歉,這個新聞暫且拖累你們公司了。」

  李之謹支起身子,微微的搖頭:「當然不。你借著保護古建築炒作西山的二期開發,自然是已經和我父親溝通過了,他也是求之不得的。我只是好奇,你怎麼收場?」

  他抬腳跨出電梯,安靜的說:「我自然有辦法。」

  套房的迷你吧裡只有黑方,恰好兩小瓶。展澤誠拿了出來,哐啷一聲,合上了紅木壁櫥,又扔給他一瓶。他旋開,直接就倒在杯中,並不顧忌什麼,大口的灌進去。

  李之謹撥弄著那瓶酒,並不打開,若有所思。

  對面坐著的那個男人飲完了杯中的酒,目光出奇的清亮,聲音中雖有些酒意,更多的卻是陰沉和戾氣:「如果是三年前,你這麼纏著她,我會……」他說不下去,只是覺得艱澀,三年前,他們彼此深愛的時候,他又會怕什麼呢?三年之後,自己卻只能患得患失,還有不敢承認的、好似懦弱的嫉恨。絕望的愛了第二次,卻又要分開。

  「是我纏著她?還是你一直在逼她?強迫症,丟了工作,流言蜚語。」李之謹仿佛知道他要說什麼,擺了擺手,「是,你可能愛的比我深,或者她根本忘不了你。可你想過沒有,她一次次的被捲進來,她願意麼?」

  「況且這一次,我不得不說,你在商業上真是有天賦。就算是為了幫她掩去新聞好了,可這第二次炒作,還真是到位。接下去搞幾次宣傳攻勢,介紹那幾個慈善基金和回收流失文物的壯舉,然後一下子就漂白了形象?」

  「我猜,你現在還瞞著她吧?我真是不敢想像,她知道了你拿這件事炒作會是什麼反應。感激你自爆家醜替她做了幌子?還是前後聯想起來,發現你和三年前一模一樣,到底還是為了易欽?」

  展澤誠不置可否的笑笑,連辯解的欲望都沒有,手指無意識的撫過那對袖扣,末了,終於淡淡的點頭:「你也不賴,倒像你一起參與制定了企劃一樣。」

  李之謹站起來:「沒什麼好說了。如果方便,我明天可以把她接出來,」

  他快要出門的時候,那個陷在沙發裡一直沉默的男人,忽然出聲:「她是我的。」聲音並不大,卻斬釘截鐵,不知是說給他聽,抑或只是說給自己聽的。

  李之謹從門口回望過去,那個男人的容貌依然俊美,只是戾氣太重,於是那絲語氣仿佛是絕望後的脫力,又像是掙扎著的憤怒。

  李之謹嗤的笑了一聲,似是不屑,又有些傲然:「你真配麼?」他將門甩上,大步走了。

  洛遙起來洗漱完,才發現大約是阿姨來過一次了,為了讓房間透氣,將窗戶開了一半,又知道她很少出房間,便事事體貼,桌上的早餐也放置齊全。

  她一直睡的是展澤誠的臥室,窗簾是墨藍色的,濃烈的陽光透進來,將那樣濃厚的色澤打薄,泛著淺淺的淡藍,被風一吹,仿佛是起伏如波的海浪。那層水浪並未卷到身上,只是風有些涼,她穿著睡衣,覺得略有些冷,於是站起來,隨手就去打開一旁的櫃子,想要找一件外套披上。櫥門都半開了,洛遙才搖搖頭,忽然覺得自己有些犯傻。他的衣服向來放在一旁專門的衣帽間裡,哪裡會隨便的放在這裡?

  櫃子很大很空,卻真的放著一件衣服。煙灰色的毛衣,開襟,紐扣是銀白的貝殼,摸上去手感很好,指尖只覺得輕軟。她覺得眼熟,偏偏又記不起來,於是伸手拿了出來,怔怔的看著,仿佛這件衣服和自己有著莫大的關係。

  不知道坐了多久,手心冰涼,於是徒勞的攥著衣角,衣服皺成一團疊放在自己膝上。有人敲門,她沒做聲,仿佛沒有聽見。直到腳步聲靠近,才聽見阿姨的低呼聲:「啊呀,這件衣服……」

  洛遙緩緩抬起頭,略帶迷惘的看著阿姨。

  阿姨不知所措的拿手在衣服上蹭了蹭,語氣有些為難:「這件衣服……展先生從來不讓人碰的,這個……」

  洛遙「啊」了一聲,連忙站起來:「我不知道,我這就放好。」

  阿姨忽然笑了笑,擺擺手:「是我糊塗了,沒事沒事,你就算把它剪了,展先生應該也不會說什麼的。我就是來看看你早飯吃完沒有。」

  洛遙看了一眼桌上的牛奶,略帶歉意的笑笑:「還沒。」

  阿姨過去觸了觸杯壁,溫和的說:「我再去拿一份熱的,這個都涼了。」她拿起杯子,又停下腳步,「其實……這幾天就連展先生也跟著瘦了很多。我這個人也說不來什麼話,可是展先生對你……真的挺好的。」她躊躇了一會兒,也不再說什麼,匆匆的就出去了。

  洛遙低著頭,觸目是一片煙灰的色澤,枯槁而澀然,沒有半分暖意。她想起他們一起過的那個聖誕,冷得自己一直在打噴嚏。他們走進街邊那家小小的衣服店,她要讓他試一件毛衣,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牌或是高級定制,可是看上去不錯。可他不願意,最後到底還是沒買。

  原來就是這件,如今被自己攥在手裡的這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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